第18章 面馆
聊什么？
路瑶知疑惑地跟上去，许于带着她去了顶楼的办公室。
许于问路瑶知：“喝什么？白水，可乐，还是茶？”
可乐？
路瑶知很想选可乐，最后还是说：“……白水就好，谢谢。”
许于倒了杯热水，坐下，说：“你是……上周来公司的，对吧？”、
“是的。”
“还没毕业？”
“顺利的话，明年六月。”
“你很优秀，还是本科就已经发了好几篇论文。毕业对你来说，肯定没问题。”许于笑了一下，问：“为什么选择来宜心？”
路瑶知静静地看着许于。
许于一派自如姿态，很好地把握着“老板”和“亲切大姐姐”的平衡。
路瑶知说：“因为……看到了宜心的网络招聘，想试一试。”
许于问：“那目前，你的职业规划是什么呢？”
许于的问题，让路瑶知愣住了。
职业规划……她没有职业规划。她也不能够确定，自己想要的安定究竟在何方。
“你进公司以来的表现，我都听说了。如果继续呆在宜心，一定大有可为。不过以你的学历和身份，你确定是宜心吗？你应当有更多选择。”许于慢慢地说。
“……身份？”路瑶知没来由有些紧张。
“你姓路，”许于笑了一下，说：“接下来的话，应该不用我说得很明白。”
路瑶知的心跳空了一拍。
她跟路哲民同姓，这是极其明显的标志。其他同事或许能够插科打诨蒙混过关，但许于身处这个行业，知道的信息更多。
几经拼凑，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短暂的失神之后，路瑶知定了定心，说：“所以？”
许于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摇摇头，说：“你跟传闻里的很不一样。”
“什么传闻？”
“啊，没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道消息。我通过你的实际表现认识你，不会被那些东西影响。”许于说。
路瑶知咬了咬嘴唇。
在路哲民口中，她是调皮任性、没有定性、不懂体谅父母的小孩，路哲民为她付出良多，但她视而不见。
路瑶知已经习惯了，毕竟路哲民的“付出”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愈是辩解愈是狼心狗肺。
但路瑶知没有想到过，在家族圈子之外，竟然也流传着属于自己的传闻。
路哲民是什么表演型人格吗？！
许于看见路瑶知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归于平静——是那种放弃抵抗后略显消极的平静。
路瑶知说：“许总，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件事么？”
许于说：“放轻松，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打算，毕竟宜心和你父亲之间存在业务交集，你的身份敏感，或许会给公司带来额外的审查和监督。”
路瑶知的神态渐渐冷了下来，变得有些防备：“所以，你在劝退我？”
“这倒不是，宜心经得起任何质疑和监督。”许于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十足的自信和底气，“只不过，你家里人还不知道你过来了吧。你也没有就近租房子……”
“我想知道，你会在宜心呆多久？”
·
路瑶知往脸上泼了一捧水，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许于没有要求她当场给出答案，让她回去仔细考虑一下。
许于给出的原因非常官方：目前研发部十分缺人，李悦很看重她，后续想要栽培她。如果她有别的安排，这边也能及时调整。
路瑶知不知道这原因是真是假，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许于只是想要敲打自己，从而与路哲民通气，从路哲民那里交换什么好处。
对于医疗器械公司来说，药监局局长的女儿，的确是烫手山芋。
只是，宋茵佳知道这件事吗？
同事们拿“路”姓开玩笑时，宋茵佳为什么制止？许于跟宋茵佳单独呆了一会儿之后，就找自己摊牌，是不是宋茵佳跟她说的？
路瑶知抽了几张面巾纸，将脸擦干。
此时公司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许于邀请她一起吃晚饭，她拒绝了。然后在办公室里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来就已经天黑了。
只有宋茵佳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路瑶知掏出粉底和口红，给自己补了妆，然后敲响宋茵佳办公室的门。
宋茵佳抬起头，“嗯？”
她戴着金丝边眼镜，刚从工作中抽身，声音有些懒懒的，有点像刚醒时候的懵懂。
路瑶知问：“宋部长，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去吃晚饭。”
宋茵佳薅了一把头发，继续看向电脑，说：“不吃。”
键盘声咔哒咔哒响起来，路瑶知被忽视了，却未见任何不自在。
路瑶知往前迈了一步，彻底踏入宋茵佳的办公室。
“可是，我饿了。”路瑶知说。
宋茵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看向路瑶知的表情似乎在说：你饿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路瑶知用那种表情看着她……
宋茵佳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说：“那走吧，想吃什么？”
……
直到跟宋茵佳一同坐在公司楼下的小面馆，路瑶知才有了实感。
竟然真的这么容易，就约到宋茵佳一起吃饭了。
等待面端上来的时候，路瑶知问：“宋部长，你今天在忙什么？还是培训会的事情吗？”
宋茵佳垂下眼睛，说：“没什么。”
宋茵佳的屏幕亮了一下，宋茵佳看也没看，直接把手机翻过去，背面朝上。
这是逃避的姿态。
路瑶知当作没看到，说：“你这么晚不回家，家里女朋友不会生气吗？”
宋茵佳抬起头，看见路瑶知一手拿着一根筷子，交叉在一起相互磋磨，颇为忐忑的样子。
宋茵佳又好气又好笑，说：“我说过，我没有女朋友。你再三试探这个，没有意义。”
宋茵佳抬起头，看见路瑶知一手拿着一根筷子，交叉在一起相互磋磨，颇为忐忑的样子。
宋茵佳看着路瑶知，眼神很明显：这种事情，你到底要确认几遍？
路瑶知眨了眨眼睛，说：“你那时候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啊。我总得确认一下，才好进行下一步。”
宋茵佳没忍住，笑了出来。
自从收到那个人发来的消息之后，她一直颇为烦躁，连加班都无法缓解。可没想到，路瑶知三言两语就让她觉得无奈。
——难道就这么两天，自己还能凭空变出个女朋友来不成？
“所以，你下一步打算干什么？”宋茵佳随意问。
路瑶知耸耸肩膀，说：“我也不知道，随机应变咯。”
语气很飘忽，眼神也随着灰尘起舞。宋茵佳看着桌子对面的路瑶知，觉得这人漫不经心，其实对包括自己在内的大部分事情都不在意。
路瑶知的眼神在空中流浪，又回到宋茵佳身上。
路瑶知说：“比如现在，我想亲你。”
这个时候，又是很认真的。
宋茵佳想了想，说：“不可以。”
“好吧。”路瑶知这么说着，既不失望，也不惊讶。
小面馆，服务员将两碗面端上来。热气腾腾的，一下子就唤醒了宋茵佳的食欲。
宋茵佳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路瑶知笑了一下，说：“原来你也不是铁胃啊。”
“……”宋茵佳说：“如果你没有叫我，我也是会下来吃饭的。”
“你平常按时吃饭吗？还是说，有胃病？”
宋茵佳看路瑶知一眼。
路瑶知说：“工作狂霸总嘛，胃病是标配。小说里都这么写。”
“我不是霸总。”宋茵佳无奈道：“少看点小说。”
路瑶知说：“多看看言情小说，才能相信爱情啊。”
宋茵佳斜着眼睛看路瑶知，问：“你相信爱情？”
虽然对路瑶知没有多熟悉，但宋茵佳直觉这个人不是恋爱脑。
“相信啊，”路瑶知盯着宋茵佳，一瞬不瞬，“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坐在这里？”
路瑶知这个人，长得就特别“真诚”，好像她就学不会骗人一样。
宋茵佳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竟然“噗嗤”笑出了声。
“……”路瑶知有些郁闷，说：“我在对你表白诶，你这个反应太伤人了。”
真被伤到的话，就不会这么说了。
宋茵佳说：“那对不起了，我请你吃面。”
“十二块钱的面？太敷衍了吧。”路瑶知说。
“那你要什么？”宋茵佳问。
“我要什么都可以？”
路瑶知这么问的时候，面条的热气氤氲上来，让宋茵佳看不清她的表情。
面馆里依旧嘈杂，可那些喧嚣却仿佛忽然远去。宋茵佳只能够注意到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可以。”宋茵佳微微颔首，与此同时，她也知道这个回答意味着什么。
“那就今晚，好吗？”路瑶知双手轻轻击掌，合十在前，做出某种类似祷告的姿态。
宋茵佳笑了一下，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低头吃了一口面。
路瑶知也笑了一下。
宋茵佳这样子，真的很蛊人。
在两人建立起心理联系之前，路瑶知本来不打算跟宋茵佳进行身体联系了。
但今天气氛太好，没忍住。
她想：宋茵佳也是想的吧？
不然怎么会在培训的时候偷偷翻软件呢。
这么想着，路瑶知心情雀跃，吃面条都比之前快了不少。
迫不及待地吃完面条，路瑶知率先站起来，去给二人付账。
老板结账的时候问：“你也在宜心工作呀？”
“您怎么知道？”
“跟你一起的那个，不是宜心的副总么？经常来我们家的，不过都是一个人，只有今天带了同事。”老板道：“一起加班啊？”
“嗯嗯，一起加班，加班。”路瑶知笑着拿出付款码。
路瑶知看了宋茵佳一眼，看见宋茵佳也停下了筷子，正在低头看手机。
她走回宋茵佳旁边，问：“办公室还没锁，我们先回去一趟？”
宋茵佳动作有些急促，像是不想被路瑶知看到似的，把手机锁屏。
路瑶知心里微微一沉，说：“嗯？”
宋茵佳说：“好啊。”
路瑶知却能够听出来，她心不在焉。
她好像……忽然回到了下午那个有些烦恼的焦躁状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