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奇怪的父亲
“看着父亲高大的身影,嘴角挂着浅笑,迈着沉重却又轻快的步伐朝家的方向走来,这几乎和平常无二异的行为,自然是没有引起我和母亲的注意。”
“父亲是个老实人,没读过什么书,唯一懂的,就是养活妻儿老小,他照常地放下担子,呼唤我们去给他舀一瓢清水过来,些许洗手,大部分一饮而尽。”
“我好奇地问过他,说为何今日打柴数量如此之多,简直快赶上平时的两倍有余。”
“不知怎么,说完这句话,父亲眼眶突然红红的,好像眼里进了沙子,他声音有些异常,但当时我和母亲还沉浸在捡了这么多柴的喜悦之中,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说,今儿运气好,还没到山脚,林子里遇到个年轻人,面如冠玉,身穿紫青袍子,样子甚是华贵,外罩一层白色轻纱,手拿长剑,腰间挂着一枚玉佩,他说我砍柴的速度太慢了,照我这样下去,天黑了也砍不完啊。”
“我父亲不服气了,整个村子里,谁不知道他萧九是砍柴的一副好手,虽称不上第一,那也不至于慢吧,当日万里无云,若饭吃得饱,他干起活来,一个顶村里两个半后生都不是问题,这年轻人一看就是来自哪个达官显宦,高门大户,属于没吃过苦的富家公子,在这里胡诌乱扯罢了。”
“想到这里,我父亲说他心下好一阵烦闷,当即摆摆手,借口说这林子里危险,有很多小妖蛰伏,害人性命,要他离开,莫要惹祸上身,到时候得不偿失。”
“谁知,紫衣青年反倒笑了,就此坐在旁边一块青石上,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父亲,无论父亲怎么劝说,这怪人既不开口,也不离开,只是将目光投向山林深处,那里古树林立,大片大片的黄叶遮天蔽日,阴气逼人,光线很难投进去。”
“紫衣青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里面,默不作声,神情很是紧张,双手紧握,仿佛下一刻,那里就会冲出来什么洪水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将二人一口吞下。”
“直到父亲干完活,捆了干柴,拿起柴刀准备下山时,那人才再次开口,据我父亲所述,紫衣青年见他顺利干完活,松了口气,伸伸懒腰,拿起长剑朝他走来,看起来就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甚是满意。”
“樵夫,我有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如果答案让我满意,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父亲奇怪的看着他,下意识摸摸鼻子,虽感到莫名其妙,但考虑到可能是谁家迷路的公子,想问问回去的路,还是对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父亲说他们讨论的,都是一些荒谬的传闻,听着很瘆人,比如这里以前谁家闹过鬼,谁家男人为妖怪生吞活剥,连骨头渣都没剩下,又说这世上奇人无数,他们通阴阳,知生死,晓未来,他们有没有被妖怪害死的,死后又葬在哪里。”
“要说这附近谁家被妖怪所害,父亲多少知道一点,略微思索,便对那紫衣青年悉数道来,且说完留了一句,自己只是一名樵夫,所知甚少,对这妖魔鬼怪,还是问道士比较靠谱,毕竟,有些奇事,也是他道听途说而来,其中真假,也犹未可知。”
“紫衣青年听完,并未对妖魔真假之事过于探究,临空放下那把长剑,长剑发出阵阵轻吟,稳稳落在了青石上,轻笑了两声,调侃道,我父亲虽未念过私塾,可在平日行为中表现出来的,相比某些读书人,竟不输多少,仔细想来,这真是不简单呐。”
“我父亲只当他在说笑,一阵摇头,转身拿起柴刀,收拾好东西就准备下山。”
“紫衣青年脸色发黑,伸出一只手拦住了我父亲的去路,无论他怎样辩解都不让他离去。”
“无奈,我父亲只能说出实情,家里还有妻儿待哺,如今好不容易捡了点柴,就等着快点下山,好去集市上卖个好价钱改善伙食,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公子就别为难他这个平头百姓了。”
“紫衣青年终于松口,他神色缓和,隐在衣袖后的大手神迅一抬,霎那间,长剑出鞘,剑气陡然冲霄,一股凌厉之意如实质般喷薄而出,使得野兽惊惶,妖兽退避三舍,不敢入林一步,身上的白纱开始脱落,那张一直看不太清的冠玉脸也渐渐显出真貌。”
“如何呢,宵小。”
“父亲说那青年说了很多,但因为声势过于浩大,只听到了这句话,随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最后,他仿佛看到了一缕剑气拥入了他的柴堆,那柴堆像得了莫大的滋养,立马涨到两人多高,吓得他又昏死了过去。”
“说了这么多,小子,你名字由来咋一点没提到?”
无奇是个好奇的老头,听到和妖有关,立马就把头凑了过去,即使那幕后的小妖首领可能还经不起他一掌。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想挤进来一探究竟,毕竟,关于妖之一事,凡人们是既怕又感兴趣,先前梗着脖子,好不容易冲进来,硬要围观的几个小孩怕听了妖事,晚上会有妖来找,早已经偷偷溜走了。
俗话说,朝闻妖事,夕遇妖撞门,对于半大不听话的孩童,或者不愿吃饭的孩儿,这招明显比打骂有效的多。
萧恶眼中有泪,泫然欲泣,显然是说到了激动之处,也不管是不是和他名字有关了,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无奇,没有理他,急忙吞了口唾沫,自顾自地往下说。
“奇怪的是,自从我父亲那天打柴回来后,顺利卖了柴后,不到半年间,便染上了一种怪病,先是浑身无力,身上长满了斑点,即使天天沐浴,浑身也像好几天没洗澡似的,找了好几个郎中来看也束手无策,只得推说自己本领微末,治不好这等疑难杂症,还请另寻高明。”
“三个月后,父亲永远的老去了,临死前,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直直地望着房顶,看不出喜怒。失去了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我和母亲的生活更苦了,捉襟见肘的积蓄全给父亲置办棺木,就这还不够,卖了房子,又找邻村的借了十几两银子,这下,家里真是一贫如洗,我和娘也身无分文了。”
“就这样,我和娘亲做了乞丐,风餐露宿,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一年后,一日寒冬,娘亲为保全我,将三日讨来的一个黑馒头给了我,我那时年岁虽小,却也晓得母恩如山,谁知话没说完,娘亲便晕倒在地,等匆忙去扶时,已发现为时已晚,撒手人寰。”
“算命的说我命中缺火,父亲听了,就为我取了炎之一字,以盼我一生易如破竹,畅行无碍,可我细细想来,终归不是这么回事。”
“自小无父,稍长丧母,难道,这就是我一生的无碍?娘死于饥饿,临死前,我这个不孝之子竟不能给予一顿饱饭,实在愧疚,于心不安,在想到世上强者为尊,实力决定万千,便该饿为恶,以念爹娘。”
萧恶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渐缓,撑着黑棍站起身来,对着众人微微一鞠,看他们站着听到这里,实属不易,这一礼,算是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