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棵无知无畏的小树

    那些脸并不呆滞，表情也并非一片空白。它们在笑，在哀嚎，在痛哭，像是陷入极度癫狂的人类。

    它们的表情如此生动，仿佛透过那些喜怒哀乐能看到它们的灵魂。

    但张齐不相信它们有灵魂。

    除了一颗巨大的头颅，它们一无所有。

    没有躯干，没有四肢，没有别的任何东西，只有一颗很完整的头颅。

    而那些头颅正如成群结队的狼一般，呼啸着朝张齐的方向压过来。

    “呜呜呜呜嘤嘤嘤嘤嘤嘤……”

    “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屈从于野性的灵魂，各种长长的，卷卷的毛发在它们的脸四周飞扬起来，配合着嘈杂的喊叫声，一刹那又让张齐陷入了无比的恐惧。

    这这是哪里？

    等等，他想着，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在铺天盖地的巨大头颅之间，夹杂着一个人类。

    那是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女孩儿，看起来和十二的年龄差不多，十三四岁的样子。

    她穿着一条白裙子，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是那种很久远的老式灯笼，以前张齐在老家过年时会看到的那种。

    劈开的竹篾精心雕琢，再覆上处理过的红纸，早期的时候是在里面放烛台和蜡烛，后来通了电，就有人在里面放上可昼夜不熄的灯泡，明亮了很多，但味道却不大对了。

    小女孩儿提着的，明显就是最老式的那种灯笼。

    脆弱的纸灯笼在如海潮般起伏的头颅中，忽隐忽现，偏偏那一线微弱的萤烛之光，就是不灭。

    飘飘荡荡地，在小女孩的手里，跟着比她身体还高的头颅一起，一会儿被裹着走向东，一会儿又被裹着走向西。

    小女孩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开四周的东西，被推推搡搡得向前走。

    偏偏还有些头颅像在拿她取乐似得，跳两下就朝她身上使劲一挤。

    “啊！”小女孩发出惊叫声。

    张齐只觉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脑子也迷迷糊糊的，他喊道，

    “喂，小姑娘小心点儿啊，你快过来我这边！”

    他使劲儿朝着那女孩挥手，但也会忽然闪念。

    这人是谁？我为什么这么在意她？

    我好像听见了其他人的喊声其他人是谁啊？

    耳朵立刻被什么堵住了。

    他的内心只清明了一瞬，但立刻被“想救那个小女孩儿“”的想法焦灼地占据了。

    张齐向前迈了一步。

    天地变色。

    风鬼腰间的夜明珠正散发着柔和润泽的光芒。

    他百无聊赖地眺望远方，远方群山之上似乎有星星闪烁，东方却翻出了鱼肚白，天光渐亮，这一夜总算是有惊无险。

    他这样想着。

    除了张齐，他不太关心别人。为了弄到这个人更多的信息，他才不得不插手这些事。

    不知他带回师门的消息，能不能说服师父？

    师父会同意他的想法吗？

    一切总会要来。

    现在出现了张齐这个契机，不如让一切就这样早点到来。

    他叹了口气，忽然一怔。

    这颗夜明珠会随着天光的改变而自己调节亮度。

    今晚它是大功臣，风鬼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也无意中注意到它正随天光到来，而逐渐变得黯淡。

    他刚刚打过架，特意提高过五感的敏锐度，只扫了一眼，他忽然疑惑。

    这颗夜明珠怎么似乎还变亮了一些？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不对劲。

    不对劲！

    天光四时是不会随意改变的，夜明珠出现了反常，只能是这里某处出现了幻象或者结界。

    而他已经被这幻象所捕获。

    是哪里？

    他握紧了腰间的剑，立刻看向张齐。

    张齐和所有人都在，但是好怪，不但是他，每一个人都很怪。

    张齐还在劝和那两个女人，但劝和的动作和神态似乎僵硬了一些，面对他逼视过来的目光，甚至又重复了一部分动作。

    像个假人。

    风鬼深吸一口气，立刻封住五感，天地间一下子变得寂寥深远起来。

    他腰间的夜明珠一瞬间光芒尽褪，又一点一点地，十分有分寸地亮了起来。

    夜明珠上的光芒这次十分昏暗，只能照亮眼前的方寸之地，但存在感却极强。

    就像这片荒芜的原野上，突然长出了一颗心脏。

    它整个地，活了。

    那是风鬼的心光。

    风鬼动用了法术，他正在用心光来感知一切外物的心物化形，透过这道过滤网，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整个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