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该死
“去医务室吧。”
体育老师自然不会猜到流諾这个小小的脑袋里会有那么多的想法，纵然对这个男孩心中有太多的不满，他还是半蹲下来想要扶他去医务室。
毕竟对于小孩子来说，那种伤口还是会疼得牵动着神经。
“我，自己……去。”
流諾艰难的说着话，抬手阻止了体育老师的手，咬牙用一只手撑住地面，借力让自己起身。
“你？一个人可以吗？”
体育老师狐疑的看了流諾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小身板，这是他见过身体最差的男孩，医务室离操场好歹也有几百米的距离，看他现在的样子，真的担心等下他会不会走到半路就晕死在地上。
“恩。”
流諾坚持的点了点头，咬紧牙关，一瘸一拐的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恩，那你去吧，等下上完药你就回教室休息，不用再来上课了。”
体育老师也不强求，不过这孩子虽然身体差了一些，但是个性很坚韧啊，如果好好培养的话，说不定是个好苗子。
流諾的脚步顿了顿，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始终没有开口，随即继续前进。
但是他并没有按照体育老师的话乖乖的去医务室上药，他讨厌医院，医务室也是一样，他讨厌那些洁白无瑕的东西，讨厌那些用各种各样瓶瓶罐罐装着的药片或者是胶囊，讨厌那涂抹在身上刺鼻的药水，那会让他感觉他真的是个无药可医的病人。
流諾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学校的厕所，空气中满是清新剂的香味和氨气的臭味组合在一起，成了一种让人作呕的独特气味。
流諾抿紧唇，换上门缓缓脱下裤子，布料摩擦着膝盖隐隐作痛，然而在他瞥见自己身上穿的崭新的蝙蝠侠内裤时，整个人陷入了呆滞。
他今天起床太过迷糊，一直没有怎么注意到，现在才发现，这是他什么时候穿上去的？
“该死……”
流諾低吼一声，他从来没见过，一定是她新买的，她怎么就会买这种幼稚的——
等等！
不对劲。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流諾的眸子瞬间放大了几分，他昨天好像没有穿这个的印象，这不会……是她帮他穿上去的吧？
想到这里只感觉大脑轰的一声巨响。
如果是的话，那不就说明——
他被看光了？！
迟来的羞耻感涌上流諾的脸颊，就连耳根子都变得通红，一种被人看光的耻辱感充斥大脑，流諾猛地将裤子提起，瞳孔颤抖。
大脑乱成一团浆糊，烦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也顾不上什么上厕所了，直接摔门而出。
直接回到了空荡荡的教室，同上午一样趴在桌子上，不理会手脚上还在流血伤口，就这样静静的趴着。
但是他睡意全无，滚烫的脸颊与冰凉的桌面接触，将桌面也变得温暖起来。
流諾抬起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够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他难得的慌乱了起来。
时间无声的流动，在寂静的空气中转瞬即逝。
如果不是下课铃响起，如果不是楼梯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如果不是门口的同学们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流諾几乎以为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
“你看，那就是我们班那个有病的人，刚刚上体育课啊，他居然落在最后还摔成这样！”
“疯子的行动方式都怪怪的。”
“哎他腿上还有血哎，都不去医务室，看着好瘆人！”
同学们仿佛都自觉的以为流諾正处于熟睡，听不到他们的一字一句，所以他们可以肆意。
流諾缓缓的抬起头，成功的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再次看向自己的掌心和膝盖，上面的血液已经凝固成暗红色的血块，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引人注目。
可笑的是，这么引人注目的伤口，却只是引来别人的嘲讽与怀疑，而没有一个人发出关心的声音。
如果时间静止就好了。
让这些聒噪的乌鸦也同静止的时间一起闭嘴。
其实他以前还是有憧憬过自己上学时的情景。
流諾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不过也是，除了她之外，又有谁愿意去接近一个“有病”的男孩。
“天呐，流諾你的腿！”
清脆带着女孩特有的尖锐的声音在流諾身旁响起。
流諾有些不舒服的揉了揉耳朵。
“你的腿还没有上药哎，快去医务室啊！”
俞央晴惊慌失措的指着流諾的膝盖，看上面那么多血，一定疼的要命，为什么不去医务室呢？
流諾瞥了她一眼，把头转了一个方向，背对着她继续趴着不动。
多管闲事的人。
俞央晴见她又被无视，心中气愤，但是又看他瘦小白皙的腿上的血迹，实在是于心不忍，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流諾的手臂：
“我们去医务室。”
“滚！”
流諾条件反射的一把将俞央晴推倒在地，娇小的身躯撞在冰冷的课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接着传来俞央晴因为疼痛和委屈的大哭声。
“央晴！”
随后赶来的俞央晴的朋友们被眼前突发的情况吓了一跳，一个个连忙跑过去将她扶起。
俞央晴的眼中滚动着泪水，大滴大滴的顺着脸颊滑落，她没有想到流諾居然真的会这么对她，真的会伤人，她只是想帮他而已。
四周涌上来的女生将俞央晴团团围住，七嘴八舌。
“不是跟你说了离这种人远一点吗！你看他真的是疯子！”
“天呐，他居然真的对女孩子动手！”
“太过分了！”
流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不是故意的。
只是他一直就讨厌被别人碰触，尤其是不认识不熟悉的人，被别人碰触的时候，就感觉被触碰到的那块皮肤像是腐坏溃烂一般蔓延，从皮肤直至他的神经、大脑、内心，会产生一种难以言语的恶心感，让他恨不得拿水冲洗千百遍，恨不得把那块皮肤用刀削掉。
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受罪？
流諾烦躁的抓住自己的头发。
而此时的流言正在埋头于繁重的工作之中。
因为花费太多时间在流諾身上的原因，所以本该属于她的工作也积累了不少，这可是她头一次为工作头疼。
“还在工作啊？”
一旁喝咖啡的方零提着给流言买的美式匆匆赶来，看着流言这副疲惫的模样，忍不住开口：
“不然先休息一会？现在的都下午了，可是你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一粒米都没沾。”
“谢谢。”
流言在百忙之中接过方零手中的美式喝了一口，满口的苦味勉强让自己精神一些，当然，她并不喜欢这个味道：
“不了，我得尽快把拖欠的工作在五点之前做完，不然就没办法抽出时间去接流諾放学。”
上次在学校发生的事情让她很担心，本来打算让諾諾自己回家的，可是现在她怎么也放不下心。
“你还真是孩子控啊，什么都是孩子第一位。”
方零摇摇头，真搞不懂流言，明明还正是花季，别人都想着怎么谈个恋爱，打扮自己，旅游度假什么的。
就她没事找事领养一个孩子给自己添麻烦，领养也就算了，那么多正常的孩子不养，偏偏领了一个最难养的，怎么想都想不通。
“说起这个，有一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流言突然停止敲键盘的手，猛地一下抓住方零。
方零被流言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干、干、干嘛？算什么账？”
“就是上次你让我给諾諾道歉的巧克力！”
说起这个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给小孩子送什么酒心巧克力，害諾諾醉酒！
方零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无辜道：
“巧克力怎么了？他不喜欢吃巧克力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不，相反的，他很喜欢。”流言嘴角微微抽搐，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喜欢的把一整盒都吃光了。”
“那不是好事吗？”
方零开心的拍了拍流言的肩膀，一脸邀功的表情：
“这你可得好好感谢我，让你知道了你家諾諾喜欢的东西，不如这样好了，等下你请我吃——”
“吃个头！”
流言忍无可忍的赏了方零一个爆栗。
方零委屈的揉了揉脑袋：
“这不是好事嘛，你生什么气？”
流言冲方零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气：
“他吃醉了！”
方零被流言吼的一脸懵逼，静默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啊？不、我不知道那是酒……你……我那个……这也能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