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长正(五)
司空朔现在正在相位空间内的一处古代皇宫般的建筑群中。
这一整片宫殿般的建筑群就是所谓的三司,其中三个塔状建筑就是三司的核心处。
夺天司,外表看起来是金属铸成,又不失古典韵味。
尽管有着这样一个大气的名字,夺天司却不是什么战斗相关的地方,事实上,夺天司是一个巨大的工坊。
此刻,司空朔半躺在一间古典装修的办公室内的躺椅上,手中摩挲着一条细长的布料。
那是今天才制造出来的。
三指宽的布条,外侧是白色,用隐约的金线绣出了一双眼睛的模样,而里侧则是黑色,没有任何纹样,只是单纯的黑色。
这是今天才制造出来的,世界上绝不存在第二块的布料。
司命推开办公室的门,毫不客气地走到司空朔身边伸手拿过了那条布。
“这个牛啊。”
他轻抚布面,感叹道。
“这些材料现在叫什么来着?我记得是隐金,秘银和黑玉?”
司命把那条“布”轻轻抬起,对着光仔细研究着。
司空朔两眼无神,敷衍地回了一声:“对。”
司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将“布”放到桌子上,伸手在司空朔眼前晃了几下。
“别闹。”
司空朔拍开司命的手,仍旧是双眼无神。
“说说嘛,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你说……”司空朔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那条布上,“这东西是今天才造出来的,除了夺天司,还有哪能造出来吗?”
司命又伸手摸了两下那块布,罕见地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吧,毕竟人外有人,单纯论工艺应该不是不可能实现。”
“但是世界上所有的隐金都在我这。”
“都在你这?”
司命面露惊诧。
司空朔点点头。
“都在我这,除了夺天司,没人能找到一丁点隐金了。”
司命察觉到了司空朔的话外之音。
“你从哪见到隐金了?”
司空朔叹了口气。
“不是隐金,是这块蒙眼布。”
“蒙眼布?”
“我看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在夺天司把这块布造出来之前。”
这下轮到司命沉默了。
另一边,一片不断变化的空间内,孙长正颓然而立。
他就那样站着,无法移动半分,也无法对外界造成丝毫影响。
在街头,他看见因孩子走失而惊慌失措的母亲,也看见那该死的人贩子就抱着被剃去头发迷晕的孩子站在不远处的红绿灯下。
他试着告诉那位母亲你的孩子就在那,但那位母亲听不到。
他试着控制住那个抱着孩子的人贩子,但他碰不到。
他就好像一个看客。
“少管闲事。”
消瘦的女人捂住了孩子想喊出声的嘴。
孙长正循声看去。
他认得那个女人,那个明明看到了一切却漠不关心的女人。
她不是不关心,至少她抓紧了自己的儿子。
同样看到了一切的儿子。
早早守了寡的她教给孩子的那一课叫少管闲事,她叫它独善其身,也叫它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场景变幻,孙长正的眼前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二层农村自建房,上面挂着个村委会的招牌。
“凤兰姐,您看我这……”
消瘦的女人态度卑微,牵着孩子。
对面肥胖的女人将自己的金项链翻到外套外面,涂满劣质粉底液的脸上露出了虚伪的笑容。
“按理说啊,你是嫁出去的闺女,咱们这不给分地的,没地就没有这粮食支补,不过你们娘俩日子不好过,侯老板说了,今后逢年过节的,米面粮油都有你们的。”
“谢谢凤兰姐,谢谢凤兰姐,凤兰姐也替我也谢谢侯老板。”
消瘦女人喜不自胜,点头哈腰地给肥胖女人塞了两张红票子。
肥胖女人四处张望一番,确定没人看到后才收下,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实。
“乡里乡亲的客气什么,你就记着啊,侯老板这米面可不是白拿的。”
“我知道,我知道。”
是啊,不是白拿的。
孙长正心头涌现出一股悲凉。
这些米面是封口费,他早就知道。
因为他看见了,他看见那位侯老板的手下失手打死了因为被占了口粮田来理论的中年男人,还把尸首埋进了尾砂里。
全村人几乎都看见了。
看见的人都拿了粮食。
女人告诉他,比起十多年的口粮,一条人命算什么呢?
彼时的那个孩子已经长了些个子,有了些力气。
他帮着母亲把粮食抬回家,一包米,一包面,一桶油。
孙长正看着消瘦女人把米从袋子里倒进缸里。
白花花的米粒在他眼里却是无比的猩红。
就是这样染着血的粮食把他养大,把他养成了人民警察。
那个孩子又学会了一课,那一课叫自私。
一桩桩,一件件往事从孙长正眼前倏忽闪过。
直到那个孩子上了高中。
他读到了一篇文章,鲁迅的《祝福》。
仿佛是命运安排,就在他读完那篇文章的当天,他又碰见了那位母亲。
那位目光呆滞,衣着邋遢的母亲。
孙长正看到,那个孩子告诉母亲自己要考警校,为此还和母亲大吵了一架。
划过孙长正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张录取通知书。
“孙长正同学:”
后面的字模糊了。
孙长正伸出手,试着去触碰那张录取通知书。
仍旧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