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战（2）

    平壤城北门处的牡丹峰依山而建，其高度要突出城墙将近三米。日军为了把守制高点，小西行长特意安排了宗义智与五岛纯玄布置了五千精锐把守，这其中还包括了五百炮兵。三十门西洋大炮齐齐的架在了牡丹峰的垛口后，只等明军来攻。

    查大受和吴惟忠将部队在城楼射程之外扎下队伍。看着远处黑压压的明军战阵，宗义智抬起手，日军炮兵将火把点燃，只等一声号令便准备开炮。

    查大受早已发现城楼上那黑洞洞的炮口，拉转马头面对准备冲锋的士兵，他抽刀在手，厉声道：“前面就是北门，你冲的越快城头上的火炮就越打不到你。记住，打破城门都别光顾着割脑袋领功，要一直冲到底，只要能拿下平壤就不愁没赏钱拿，都听见了吗？给我冲！”

    随着查大受的军刀挥向半空，明军步兵扛着攻城器械潮水一般的向北门处蜂拥而来。宗义智见明军已进入射程之内，将手一挥，炮兵纷纷点燃大炮引信，三十门大炮齐声而发,一枚枚的开花炮弹带着死亡的呼啸飞向了冲锋中的明军。

    西洋大炮的开花弹优势在于，炮弹中含有火药，在落地的一瞬间会造成爆炸，利用弹片杀伤敌军有生力量。随着三十门大炮先后击发，无数的炮弹落入明军阵中，爆炸声此起彼伏。明军阵中瞬间人仰马翻，无数的残肢飞上了半空，每一个弹着点都是一个深深的大坑。

    查大受与吴惟忠为了减少炮火袭击，分开两队向着北门冲锋。明军成片成片的倒下，后续部队陆续跟上，并抬起散落在地上的云梯和攻城器械，继续向前。随着火炮装弹的间隙，明军距离北门也是越来越近。城上的日军弓兵目测了射程，纷纷将弓拉满，火枪部队也举枪瞄准。这时的明军进攻将更为艰难，他们将面对炮弹、火枪、弓箭三重的攻击！

    查大受带领部分骑兵已经率先冲到了城下，这时他身上已经中了四五支箭矢。他挥刀将箭杆砍断，回首招呼后续的步兵将云梯架起，一马当先登上云梯向城头攀爬而去。

    李如松的战略计划非常明确，明军的主攻目标为西门，其他城门的战斗均是为了分散敌军的兵力。在他之前的观察中发现，整个平壤城沿江靠山，只有西门前是一马平川，没有任何的障碍。而且西门有一个最致命的薄弱处，就是在建城时，西门方位本是一处低洼。当时朝鲜政府动用了大量的民力加深了西门的地基才使得西门的高度与其他城门齐平。也就是说，西门在建造时地基是下陷的，城墙并不牢固。这是在义州时，李昖亲口对他说的。所以，李如松命令将大部分火力都集中在了西门。

    李如松亲帅李如柏与李芳春等人早早在西门列好了阵势，火器营也已经将火炮、虎尊炮等排列整齐，所有人严阵以待只等主将攻城的命令。

    李如松还在等待着，等待着那最佳的攻城时机。

    一匹快马绝尘而来，飞快的驶到李如松身边一个急停，从马背上跃下一个传令兵，“大帅，查总兵已经开始攻击北门牡丹峰，东门也已经开战，敌军守备均已向各门分散救援。另外收到军报，汉城及开城的倭军恐我军势大，均没有派出援军增援。”

    这正是李如松想要的最佳时机，他手扶着缰绳遥望着平壤城头的日军，转身对李如柏说：“听我号令，所有重型火器都瞄准西门猛轰，务必要把城门给我炸开。

    李如柏点头示意，随后一声呼喝，火器营官兵同时举起了火把准备开火。

    城头上，小西行长也一直注视着明军动向。作为有丰富战场经验的统帅，他的第六感已明确的告诉自己，敌人将攻击重点放在了西门。因为他注意到，敌军所有的重型火器都在西门外架设着。但他并没有在意，因为日军城头同样架设着火炮，而且自己军中的长弓同样能够起到扼制明军冲锋的作用。但他唯一没有猜到的是，西门那致命的缺陷，因为朝鲜人是不会告诉他这一点的。

    李如松举起马鞭，向着西门下达了最终命令“攻城！”随着进攻号角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震天的轰鸣及漫天的烟尘。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着，城墙及城门飞溅出的碎屑就像盛开的花朵般在眼前扩散着，步兵开始向西门蜂拥而至。

    小西行长挥手示意反击，城头上的西洋大炮随即开火。这时的平壤仿佛就像炼狱一般，在烈焰及火光中苦苦的挣扎着。

    随着炮击的继续，在城楼上的日军忽然感觉脚下一震。小西行长也不禁看向脚下，他发现城楼的地面上竟然裂开了一道半米左右的裂缝，而且这裂缝还在不住的扩散着。

    有马晴信一个健步跃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小西行长，“阁下快快下城楼，城墙似乎要塌陷！”

    此时此刻，平壤城的西门似乎再也坚持不住了。城门左下角在第三轮炮击后，随着一声巨响，向下塌陷了一个三米多宽的口子。李如松在高处用千里眼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对传令兵吼道：“骑兵！全体冲击！”传令兵立即吹响了号角，另一个站在高处的传令兵向着阵中打起了旗语。李如柏身先士卒，带着骑兵向着塌陷的西门猛冲了过去。

    城内的小西行长原本做好了与明军打攻坚战的充足准备。虽然派出去求援的两路信使没有带回期望的援军，但他仍然坚信，靠着城内的守城军队完全可以阻挡明军的攻城势头。他默默的掸掉了身上的尘土，看着眼前同样灰头土脸的各位大名，他仍然镇定如初的说道：“平壤是兵家重地，一旦平壤陷落，明军可由南北两路夹攻汉城！所以此城绝不能失，所有未守城的将领随我一起堵住缺口！即使明军攻进城内，也要和他们进行巷战，就算只剩最后一人！”说着，他健步向城门方向走去。

    一个人忽从斜刺里闪出，用手按住了小西行长卧在刀柄上的左手。

    “松浦君你这是干什么！”小西行长看到松浦镇信带领着一众家臣站在自己面前。

    松浦镇信跪在小西行长身前，郑重说道：“阁下作为第一军主将，一定起到指挥官的职责。冲锋陷阵是我们的事情，你要到最后一个人倒下后才能出战！”随后大跨步的冲向了西门。

    “松浦君！”望着松浦镇信的背影，这是小西行长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但这句话，松浦镇信最终还是没能听到。

    李如柏带领的骑兵这时已经率先杀到了西门的缺口处。少量的日军足轻还在用干草和城墙碎砖在填补着缺口。在还有几十步远距离时，明军骑兵纷纷用三眼火铳向着缺口处进行齐射，填补缺口的日军不住中枪倒地。

    松浦镇信带着松浦久信与羽柴秀胜等人快速的冲向了西门的缺口处。远远的，他们已经可以透过城墙缺口的缝隙看到外面明军骑兵冲锋所带起的烟尘。

    松浦镇信在马上回首催促道：“一定要快！一定要赶在明军骑兵之前到达城门口，所有人用身体也要把缺口堵住！”

    李如柏和李芳春带着骑兵拼着命的冲向西门的缺口，他随着父亲与兄长历经大小战役，经验告诉他，虽然城门打开了缺口，但敌军会更加疯狂的堵住缺口，接下来有可能是更为残酷的近身肉搏！

    几乎是同时，明军骑兵和日军增援部队同时到达了城门的缺口处。双方骑兵前队的战马由于惯性重重的撞在了一起。后续的骑兵没有顾忌前面友军倒地，仍然毫无忌惮的向前冲着。就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兵刃的闪光、火器的硝烟、喷溅的鲜血交织在了一起。

    “给我往里冲！不要在缺口处被堵住！冲进去把城门打开！”李如柏的声带已经由于喊叫而撕裂了，他必须要打开通路确保后续部队继续前进。如果被堵死在缺口处，骑兵的先天优势将荡然无存。

    一道黑影飞速的闪过了李如柏身旁，“李将军不必忧虑！我带人把城门打开，你紧随其后冲进来！”李芳春带着一队辽东骑兵冲进了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