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抓捕（5）

    突如其来的暴雨，在暗夜中正狂暴的嘶吼着，狂风夹杂着闪电不时的照亮着寂静中的义州城。

    金斗直静静的坐在那里，房间里没有点灯。空中不时划过的闪电，映出他那死灰一般的面庞。一个已经打好的包袱正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他内心仍在犹豫着。因为按时间计算，金斗焕他们应该在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但现在明显时间被耽搁得太久了。第六感正在告诉他，危险即将来临。他起身掀起床板，从中取出一把匕首，反身拿起桌子上的包袱和一长捆绳后走向了门口，他不能再耽搁了。

    由于宵禁，义州四门均是城门紧闭。金斗直躲在黑暗处观察着城门口往来巡逻的官军。在意识到想从城门出去已是徒劳时，他果断的趁着黑夜摸索到了城墙下。取出长绳后，他将一个抓钩固定在了绳子末端。

    他抬头看了看天，等待着雷声再次响起。他要用雷声来掩盖抓钩碰撞城墙的声音。义州城对他来说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乡了，而是变成了一座随时能要了自己性命的牢笼，一定要从这座牢笼中脱困。随着雷声再次响起，他手中的抓钩也脱手而出，牢牢的抓在了城墙垛口上。顺着绳子，他如鬼魅般慢慢的爬了上了城墙的垛口。

    就在他的双手抓住了垛口，正准备用力翻身而上的时候，寂静的夜空再次被照亮。然而这光源并不是来自雷电，而是火把，数柄钢刀霎时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他想的没错，现在的义州城就像铁桶一样，已经没有一个人能从这里出去了，没有！

    柳成龙的抓捕行动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他用了一整晚的时间，将名单里列出的通敌人员全数抓捕，就连他放出的假情报也没有一丝泄露。他要保证明军在入朝之前朝鲜控制区内绝对稳定，明军的行动部署绝对不能让平壤城内的日军获悉。他在给李昖的奏报里清楚的写着“为了保证义州的绝对安全和明军的行动部署，现在必须采取强制手段，要做到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有可能泄露情报的人！”

    十日前，乾清宫大殿内，香炉中的香烟缓慢而悠扬的升腾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只让人感觉时间仿佛变慢了下来，与站在香炉旁的那个男人的心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万历皇帝朱翊钧背手站在龙椅旁，他闭目仰头正在盘算着什么。

    “发兵朝鲜的事，兵部前日已经下了行文，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静？”朱翊钧问完后，转头看着跪在殿下的宋应昌。作为他钦点的援朝总指挥，他为此人迟迟没有按照自己的战略布局执行到位而感到气愤！

    虽然皇帝的语气中充满了责备，但宋应昌的回答却显得胸有成竹，“万岁！援朝兵力已调配完成，后勤补给也准备妥当。大军已屯驻在鸭绿江边，朝发夕至，请万岁放心。”

    朱翊钧听了宋应昌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或者说有一丝的奇怪。他坐回到龙椅上，加重了语气问道：“既然已到江边，为什么不尽快进兵呢？”

    “此次援朝关系重大！臣既然权完全负责，就不能出一丝纰漏，要不有失万岁对我的重托！迟迟未进朝鲜，是因为主将未到。”

    “主将未到？”朱翊钧对自己的战略布局非常的自信，但他对于宋应昌口中的这名主将却万分的好奇。是哪一位主将能够让已经集结完毕的军队等待这么长的时间？

    “哦！此人是谁？我倒很想听听他的名字。大明身经百战的战将无数，就非得等他不可！”

    宋应昌俯身叩了个头，回道：“万岁英明！援朝之战非此人不可！”

    朱翊钧笑了笑，“说吧，是谁？”

    站在朱翊钧身旁的老內侍徐祖旺这时头上也不禁渗出了汗水。他不住向宋应昌使着眼色，生怕他惹怒了龙颜。但宋应昌却装作没有看见。因为他知道，只要说出这个人的名字，皇帝是不会责怪自己的。

    终于，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此人正是平定西北之乱的山西总兵李如松！”

    朱翊钧笑了，他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听到李如松的名字后，就连徐祖旺也笑了，他连忙用衣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宋应昌，他赞许的点了点头。

    朱翊钧站起身，望着大殿外那层层叠叠的宫阙楼宇，心下豁然开朗！宋应昌这时也抬头看着眼前的大明皇帝，等候着他最终的决断。

    过了良久，一丝威风沿着大殿门廊吹了进来。朱翊钧深吸了一口气，这气息便是自己江山的味道，竟然还是那么的熟悉。他不再犹豫，将目光重新转回到了宋应昌身上。

    回到龙椅上重新坐定后，他语气中充满了威严与肯定，“虎父无犬子！逐命李如松为防海御倭总兵官！总领蓟、辽、保定、山东诸军事！即日率军入朝夺回平壤、汉城，不得有误！”

    宋应昌迈步出宫，他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无论是主帅人选，还是皇帝的心思，他都准确的选择应有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