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抓捕（1）
一轮新月只是短暂的露出了头，却又立时被乌云掩盖得严严实实。连续数日的降雨，使得城墙表面长出了一层薄薄的青苔，绿中透着一丝枯黄。
暗淡的月光将树影映射到城墙上，这些影子有的弯腰搭背，有的鬼形诡影，它们不住随着风声胡乱的摇曳着，酷似一只只畸形的手，似是想要抓取着什么一般！
此时的义州城内显得一片肃静萧条。虽然已与日军议和，但为了以防万一，城内仍然保持着夜间宵禁状态。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军兵正穿梭于各处民房与街巷之中。但是，从他们疲惫的步伐和涣散的神情可以看出，朝鲜军的士气已经降至临界点，所有人的神经也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义州城郊的一处民房内，隐约闪烁着微弱的灯火。在灯火之下，同样映衬着三个犹如鬼魅般的身影。
战局发展到现在，日军通过威逼利诱等方式，收买了上百名朝鲜各州官员及百姓作为内线。这些人，利用其身份进行掩护，分布在平壤以北各处，收集所有日军认为有用的军情机密。
小西行长作为进攻第一线的实际指挥，他的头脑非常清醒。他既期望于沈惟敬带回明朝皇帝的圣旨，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说实话，他并不完全相信沈惟敬，他在斩杀张大膳之后，脑袋里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杀死张大膳是否正确。这个为自己侵入朝鲜出谋划策的汉人，是否真的背叛了自己！所以在这种时候，情报工作更显得尤为重要。明朝如果不按和谈约定履行承诺，那必然会派兵先进入义州与朝鲜军汇合。小西行长就此下了严令，情报搜集工作要比和谈之前增加三倍，而且主要情报目标就集中在义州城内。
此时房间内的三个黑影，如鬼魅般聚在一起正商议着什么。他们正是日军派到义州城内作为内线的三兄弟“金斗直”“金斗换”“金斗顺”
他们三人的主要任务，是从城内其余内线和被收买的朝鲜官员处收集有关明军及朝鲜军的最新动向。
此时金斗直看着围身旁的两个兄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放在桌子上，“你们两个，连夜再联络一下官署里咱们自己的弟兄。一定要摸清楚近期到底有没有从明国过来的公函信件，明早我要把情报送到平壤城内。”
金斗顺不耐烦的撇了撇嘴，“大哥！早上不是已经碰过头了吗？近期没有公文过来，短短几个时辰，怎么可能会错过呢。你是不是太急了？”
“混蛋！”金斗直压低了声音骂了一句。“咱们来义州前，上边是怎么嘱咐的？赏钱你他妈不要了！再说，赶紧拿到有用的情报咱们也好赶紧离开这里。多在义州待一天，咱们就多一分危险。别到时候钱没到手命先丢了，明白吗！”
金斗顺似乎有些不服气，站在原地不住的运气。老二金斗换知道老三的脾气，便劝道：“三弟，大哥说的对。我看最近官府好像查的挺紧，咱们兄弟要务必小心！现在城里的细作可不止咱们三个。怕就怕，咱们三人不出事，其他人被抓住咱们照样跑不了！”
金斗焕说完转向了金斗直，“不过大哥，你真的信得过那些倭人吗？”
金斗直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
金斗焕是三兄弟里心思最为缜密的一个，他想了想继续道：“我是说，倭人嘴上说得好，不会我们兄弟把情报送过去，不但拿不到赏钱，倭人反而来个过河拆桥吧！”
“嗯！二哥说得有理。这事那些个倭人不见得做不出来！”金斗顺附和道。
金斗直听完没有说话，而是取出一个布袋。他敞开袋口往桌上一倒，只见七八枚闪烁着异样光彩的金币散落在桌子上面。
他用手指夹起一枚金币，凑到鼻子前使劲的嗅了嗅。似乎是金币散发着某种诱人的香气一般，他脸上洋溢着十分满足的表情。随后他把金币往桌子上一扔，看着两个兄弟说道：“还记得我们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两兄弟谁也没有说话，都是静静的看着金斗直。
“以前我们兄弟多少次因为交不起官府的租税而挨鞭子！李昖这厮天天只知道享乐，从来就没拿咱们百姓的命当命！倭人又怎样！我不管谁当皇帝，只要我能过上好日子，管他李昖当，倭人当还是明国皇帝当！咱们现在已经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这钱即使你一分不拿，到时让官府拿了咱们也一样没个活路！要真是如此，还不如赌它一赌！”
听完金斗直的话，两个兄弟眼中闪出了阵阵贪婪之光。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好！就听大哥的，一会我们就进城！”
义州城内，原州府衙门已被改为了临时别宫，李昖等一众王室成员占据了整个建筑将近三分之二的面积。剩余的三分之一，被用作战时的临时指挥部，所有官员均在此处理公务。
一天午后，李昖正在后庭的一处凉台处歇息。他看着眼前花园里的一派鸟语花香，心底里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他刚登上王位的那一刻。想到此处，他不由得用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穿在身上的那件红底绣金的蟠龙袍。他满意的仰了仰头，从石桌上端起一只玉杯凑嘴边嗅了嗅美酒的余香。
正在这时，墙外传来一片鼎沸人声，他心头不禁一紧。现在的李昖，犹如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胆战心惊！
他心下激动，玉杯里的酒液也随着手臂的颤抖而倾洒而出。看了看左右，他惊慌的喊道：“珲儿何在？出了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