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战（5）
祖承训想到这里，毫不犹豫的抽出了佩刀，带领着亲兵冲下了山坡直奔平壤城而去。他绝不能让荣誉从自己手中流失，不管损失有多大，也一定要攻下平壤。
前队骑兵的战马有一多半，马蹄深深陷在了泥泞之中无法自拔。骑兵们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正在努力的控制着战马。冲在最前面的五六百骑兵，这时离城门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十米的距离了。
城门内侧，十来个日军探出头来，明显他们已经发现了趁着黑夜进攻的明军。他们慌张的推动着城门，想要将这几百名骑兵隔绝在城门以外。
靠前的骑兵发现了日军的企图，他们纷纷举起三眼火铳和弓箭向着城门方向来了一轮齐射，以防守城日军将城门关闭。后续的步兵踏着泥泞很快也冲到了骑兵后方，有的人甚至超过了骑兵直向城门口奔去。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在城门关闭前冲进城去，胜利就是属于自己的。
整个攻城队伍中，朝鲜军想要夺城报仇，而明军则想在城内好好的搜刮一番，因为主将在出征前已经答应他们，进城后放假三天，不受军法约束。
红了眼的明军与朝鲜军眼看城门已经触手可及之时，突然间城墙上、城门后、城边的民房中发出了成排火光。随即，便是密集的枪声响起。战马和人在泥浆中翻滚着，鲜血在半空中飞溅着。
埋伏在两翼和城门内的日军利用前排的火枪齐射，打乱了明军的进攻节奏。同时城内冲出了无数的足轻，这些日军杂兵手持着长枪朝着陷入混乱的明军发起了冲锋。跟在后面的是大量的披甲日军骑兵，他们冲入了已经惊慌失措的明军阵中，无差别的在人的身上，马的身上进行着恐怖的杀戮。
带队冲在最前面的史儒，本想极力控制住战场形势。他一面组织部队进行反击，一面带领骑兵继续往城门口冲去。他意识到，自己的担忧已经成真，日军果然有埋伏。
日军的数量比想象中要多得多，只有冲进城内才有可能扭转战局。想到这里，史儒带领骑兵艰难的冲到了城门处。他挥刀砍翻了两名日军，其他骑兵利用三眼銃清除了城门口其他守军。城门口处的日军万万没想到，明军会在遭遇伏击的情况下还能迅速冲进城门里来。
冲进城的明军和部分步兵加在一起有将近一千人，他们这时已经杀红了双眼，只要是军服和发饰与自己不同的一律砍杀。不一会的功夫，城门处已经堆积起大量的尸体。
终于，明军控制了城门。他们挥舞着兵刃，呐喊着向着内城继续冲锋。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此时慢慢的射进了城内，明军也在这时清楚的看清了城内的一切。在他们面前，是黑压压的，已经列好战阵的日军。最前列的一队日军，无一例外的都戴着颜色鲜艳的鬼面。他们就如同无数个厉鬼一般，一步步向明军逼近。
史儒在城门口的混战中，脖子上挨了一刀，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铠甲。看到日军逐渐向自己逼近，他举起手中的佩刀，声嘶力竭的喊道：“将士们！成败在此一举！祖总兵后队即刻杀到。我们要为他们打开城内道路，奋勇杀敌，不要辱了我们辽东兵马的威名！给我杀！”
所有冲进城的明军和朝鲜军，在史儒的鼓舞下不顾一切的冲向了面前的日军。随着攻防双方枪声大作，两边的士兵纷纷倒地。泥浆、鲜血、断肢混合着雨水给黑暗中的平壤城画上了一抹可怖的颜色。
史儒一马当先跃进敌阵，他左突右杀如入无人之境！伴随着他的，除了眼前的猩红，就只有从身边掠过的无数弹丸的破空之声。
混战中，一名日军冲到了马前，史儒用力将战刀砍向了日军的脖颈。但世事难料，那名日军虽然身负重伤，但并没有就此倒下，而是挺着长枪继续向着史儒刺来。他闪身躲过攻击，看着眼前一刀未死的日军心下未解，这一刀怎么会没能结果他的性命！史儒逐将手中的战刀翻转过来一看，他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由于战斗太过于激烈，跟随自己多年的战刀这时已经卷了锋刃！
稍一犹豫，他身侧已围过来数十名敌军，他们一拥而上，各举兵刃向着史儒袭来。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史儒左右招架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忽然间只感觉自己的腹部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紧接着是大腿、肩膀、胸口各处。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痛的侵袭，他的行动停滞了。一名日军火枪手趁机瞄准了史儒的头部，伴随着弹丸激发之声，史儒身子一软滑下了战马。七八名日军立时将他围在了正中，闪着寒光的刀、枪纷纷落了下来。
城内酣战之时，祖承训终于带领着亲兵杀入了城内，加入了混战之中。日军的埋伏部队这时也已经迂回到了明军身后。平壤城，就像一所牢笼，将这几千明军死死的困在了当中。
此时的平壤城也如同一座炼狱，不管是城内还是城外，交战双方都放弃了火枪与弓箭，展开了近身的肉搏战！长枪、战刀、火器、人仰、马翻。日军阵中这时已经有人认出了祖承训所穿的甲胄，大喊：“那个人是明军主将，拿住他！”
蜂拥的日军都想尽快将明军歼灭，所以大量敌军不断向祖承训处汇集了过来。他的亲兵和其他明军习惯性的形成了一个保护圈，将祖承训围在了中间，抵抗着不断翻滚而来的日军冲杀。
祖承训这时满头是汗，双臂直杀得有些发麻！他抬头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向城门内看去。内城之中人挨人人挤人，各色衣甲重重叠叠难以分辨！之前冲进城去的部队，这时已经所剩无几。一小队骑兵正狼狈的从城内疾驰而出，他们将日军的包围圈冲开了一道口子，带队的一个千总催马到了祖承训身边，“大人！城内有埋伏！冲进去的部队全完了！史游击阵亡！我带剩下的弟兄杀了出来，不能再战了，撤吧！”
“你混蛋！胆小鬼！史儒既然能为国尽忠你为什么不能？再祸乱军心我砍了你！”祖承训举起手中的长枪似乎随时可能刺下。他这时内心无比的复杂，为什么之前不听从史儒的忠告。看着眼前的残兵和不断围卷而来的日军，他悔恨而愤怒的转头看向身后，王岩那个老混蛋跑哪去了，这个妖言惑众的贼！
日军不断从城内和各个方向朝着明军聚拢了过来，明军的战斗范围被不断的压缩着。不少朝鲜兵，此时已经放弃了抵抗，扔掉了武器跪在地上。但他们所等来的并不是生命的继续，而是日军更为疯狂的宰杀。有的战马看到日军所带的颜色鲜艳的鬼面，竟然受到了惊吓双蹄一屈跪在了地上，骑兵也是纷纷落马，日军的屠戮已不可避免。
祖承训仰起头长叹一声，此时他内心已极度的绝望！看着近在咫尺的平壤城，最终他下定了决心，语气中仍带有一丝不舍的喊道：“全军！杀出重围，撤往嘉山！”
士气，是支撑士兵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随着主将斗志已逝去，士兵们也随之崩溃了！随着撤退的命令下达，那些还在继续战斗的明军彻底丧失了斗志。随之而来的是日军肆意妄为的撵杀。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小，祖承训已经想好了自己最后的结局，真要是杀到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也就该给自己来一个痛快的了断了。
在他闪念将枪尖朝向自己脖颈时，身边的一个亲兵忽然喊道：“将军！看那边！”
祖承训撑着蓬乱的头随着亲兵的手指看向了西南方。只见一支部队像一把利剑一样从日军背后刺了进来！本已身处绝境的祖承训此时似乎又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因为他看到杀入重围的这支部队高举着明军的军旗！来救他的，正是留在后方作为后援的千总郭孟征。但他现在所后悔的是，当时为什么不听史儒的提议，只给郭梦征留下二百人。
郭梦征满面是血的带着部队冲到祖承训身旁，随手斩杀了几名日军，勒住缰绳喊道：“大人！快！从我进来的地方冲出去，我给你断后，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