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言蜜语
班主任贾老师说：“他的英语还是需要想办法提高，我就是咱们班的英语老师，也算我的失职吧，教得不好。他上课不能说不认真听讲，但就是英语基础太差，我的建议还是最好给他补一补。”
我也知道闫程是璞玉，我也不忍心。
“你还没有我微信吧？咱们加一个。我再把你拉到家长群里。今天晚自习就会把学生的手机都收上来，到时候学生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在群里跟各位家长说。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给我发信息。”
贾友博看了一眼闫程，“你现在交手机也行。”
闫程当着班主任的面收敛了很多，只拉了下我的衣袖，让我起身。
“我下午交。老师，我们先走了。”他对班主任微微地颔首拉着我离开了。
走出教学楼之后，我看四下无人就开始跟闫程开起玩笑。
“你们班主任挺帅的。”
闫程用力地捏了一下我的手说：“他没我帅。”
他像小狗一样甩了甩头，“我忘记剪头发了，一会陪我去剪个头发吧，也该吃饭了，我请你吃饭。”
我打趣他，“这还没出正月，你要剪头发啦？你没听说过正月剪头不好吗？我记得前两天不是还上了一个社会新闻……”
闫程无奈地说，“卓明溪，按照你的工作，你不应该去讲一些移风易俗，破除封建迷信的话语吗？”
这小子跟我斗嘴了。
好吧，确实应该移风易俗，大家都应该树立正确的价值观，科学理性地对待传统的风俗习惯。
因为下午5点才截止报道，所以现在学校还是允许自由出入的。现在已经到了中午，我已经感觉自己饿得饥肠辘辘。
是的，我又没有吃早餐，一上午跑来跑去，透支得严重，现在饿得不行。
闫程问我，“你想吃些什么？”
“小闫程我想吃面条，我好饿啊。”
我努力回想那天闫程说想吃面条时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的表情，尽力地去模仿。
又突然赧然起来，我干嘛要学一个小孩的样子，你多大了卓明溪，丢不丢人
闫程在我的身后，双手扶着我的肩膀，微微地低下了头，在我耳边说：“好。我只听你的话。”
学校附近的餐厅里面的顾客大部分都是学生，我和闫程坐在面馆的角落里，总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我保留着自己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所有的毕业照片。我总感觉，我还和过去一样，无论是心里还是□□，我都觉得，我好像被滞留在了过去。我看着曾经的照片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改变。
可是不和自己对比，去跟真正青春鲜妍的人比较，我就差的太多了。面容上的可以忽略，我和他们的差距不只是穿的衣服上的区别，更多的还是在内心里，在骨子上……
太不同了。
我知道我在悄无声息地衰老，不是在皮肉上，是而在骨子里。
好像我遇到的所有人在看到我和闫程之后，都会顺理成章地把我们认为姐弟。
我和他面对面坐着，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隔着六年的岁月。
闫程在桌子下面偷偷地用膝盖去碰我的膝盖，我却好像没有感受到一样，只是平静地望着他的面容。
我觉得我们之间差太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太久已经麻木的原因，我突然之间又没了食欲，面前的面一口都没有吃，只用筷子去戳碗沿，低着头也不想说话。
闫程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异常。他就是这样细腻敏感，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发现我情绪的变化。
他又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膝盖，轻声问：“不吃饭吗？怎么不吃呀？”
我抬起头对他笑了笑，“也没有很饿。”
“这样吗？”闫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困惑，他抓住了我的手，“怎么办呀？卓明溪不想吃饭了。”
他抓着我的手轻轻地摇晃，清丽的脸上满面的愁容，口中还是在念念有词：“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卓明溪，怎么不高兴了呢？”
这小子干嘛要这样，干嘛要故意搞怪逗趣让我笑呢。
我的情绪本来就容易反复无常，不理我就好了，不关注我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调节的，太多次了，我都是这样一个人过来的。
为什么要这样郑重其事地对待我呢，闫程？
我的内心控制不住地酸胀起来，低下头说：“都告诉你了，我没事的。”
我使劲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紧紧的，抽不动。
他还是那样满面忧愁，漂亮的眼睛只望着我，“别不开心，都告诉我吧。你在想什么都告诉我吧。”
我抬头望着他，“那你觉得我年轻吗？”
闫程沉默了一瞬，“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我想让你高兴，所以想认真地去思考，我到底要怎么说话，才会让你相信。我绝对不能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不能满嘴跑火车，我也不会那样。”
“我想告诉你，你就是你，卓明溪很好，对于我来说，你胜过了世间的一切。”
他低头去看我们交握的双手，“你知道吗，现在，世界就在我的手中。”
我和他对视着，不知道是在哪里我看过那样一句话：对视，是没有接触的亲吻。
喧嚣闹腾的面馆突然变得寂静，我突然感觉这个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了我和他两个人。
我可以相信他吗，他真的把我想得这么重要吗？
闫程美丽的面容平和，眼神深邃。无形之中，我仿佛听到了天地间，不约而同的声音，那些声音都在告诉我：相信他吧。
我使劲地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端过来他的面碗，把自己碗里的面分过去了大半。
“小小年纪这么多甜言蜜语。”我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吃一点。剩下的都给你，不准浪费。”
他接过来碗，对我笑了一下。
我边吃边问他：“你初中毕业为什么没有去读普通高中？”
我之前听说过原因，好像是他不想读大学，想学手艺，他想早一点就业。
但别人说的终归是道听途说，我总想从闫程口中知道原因，我相信他，只相信他。
闫程顿了一下，回答说：“高中已经不属于义务教育了。我可能确实成绩好一点，也能够接受到国家一定的补助。但是成本还是太高了。”
闫程吃好了面，从纸巾盒里抽出了纸，慢斯条理地去擦自己的嘴角。
“ 我16岁就已经去打工了，就是在我初三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的年纪太小，也没有什么学历，能做的都只是一些很廉价的工作。后来我觉得我还是要去读书……”
“这个学校其实也可以的，毕竟是公立的中专。因为我成绩的原因，来到这个学校的学费要比一些普通高中便宜很多，而且我在这里同样也能享受到很多的教育帮扶。这里的学习压力不是很大，我能有很多属于自己的时间，我可以去兼职赚一点收入。而且高二第二学期学校也会安排学生实习，更早一点进入到社会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有些难过地望着他，什么叫你这样的人……我很想问问他，你就算能有多一些的时间，可是时间真的属于你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真的，愿意吗？
我终究没有多说什么，问他：“你班主任说考本科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闫程不看我，微垂着眼，细长白皙的手指轻点着纸巾盒，仿佛毫不在意的样子，“我没敢想那么远的事情。”他嘴角牵扯起一个自嘲般的微笑。
我想，我应该说些什么呢，劝他一定要好好读书，告诉他不要妄自菲薄做人一定要有自己的理想……说这些吗，这些怎么看都不痛不痒，他也不需要。
没关系，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反正会一直陪着闫程的，我始终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个世界不一定有既定的命运。就算有，我相信它也不会彻底的让闫程无路可走，闫程那么好，他值得更好的生活。
吃完饭闫程拉着我去了附近的理发店。
不是多么高级的理发店，里面没有穿着白衬衫带麦克风的工作人员，只有一位阿姨身兼数职，又收银又理发。
我坐在一边并不专心地玩着手机，偷偷地在关注着闫程，他洗好头之后，坐在美发椅上，通过镜子和我对视。
我好像忘记问他要剪什么发型了。
他应该不会剪寸头吧？虽然他身高颜值都上乘，留寸头应该也会很好看，但是寸头不太好，摸起来很扎手。
算了，男生的头发我其实不是很懂，闫程也是个大孩子了，自己的头发就自己做主吧，剪成什么样子都可以，毕竟脸在江山在，随便他折腾吧。
单位的同事在这时候给我发了信息，问我要某一个文件。我在手机里扒拉着去找，紧接着又跟同事对接，忙活了一会儿。再去看闫程的时候，他头发已经剪得差不多了，正在吹干。
那是很清爽的一个发型。他原来的头发有些长，总是显得清丽的面孔忧郁和哀愁。现在剪短了很多，显露出了完整的眉眼，漂亮的让人觉得炫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