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单全收
我要回去哄他吗？
不是，我为什么要哄他呀？他自己无理取闹，关我什么事……我才不会哄他。
算了……
当我再次回到三楼的时候，闫程正倚着楼梯栏杆在看手机，手机显示的正是我和他的聊天界面。
算了，卓明溪，你已经妥协过了，一回生二回熟，哄哄吧。你都已经跑下楼来了，那就再接再厉，过去跟他说两句话吧。
我走近他，“怎么回事儿，怎么不上去？”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并不说话，又低头摆弄手机。
我忍。
我微微歪头去看他的脸，“真的厌学了，不想上学吗，小闫程？”
他细长的手指摁灭了屏幕，把手机揣回到了口袋里，他说：“你哄哄我，我就想上了。”
哄哄？我气笑了，问道：“你是小孩吗？”
他双手插兜，一副无赖的样子，“我不管，你不哄我，我就不想上学。”
再忍。
“那你说要我怎么哄你呢？”
我有些后怕地后退了两步，双手环抱在胸前，强调道：“拥抱可不行。”
闫程笑了起来，对着我再次伸出了手。
他问我：“牵着我，可以吗？”
不就是牵手吗，我上班的时候也常和别人握手呢，没什么大不了的……满足这个小孩吧。
我暗暗调整呼吸，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被他紧紧的握住。
我感受到了另一个人清楚的体温。
我低下头……我的胳膊好像软了。我能感觉到闫程也很紧张，他的手在颤抖。
我呆呆愣愣的被他拉着，去到了5楼。
闫程的教室在楼梯口第一间，我们去的时候教室里面已经有三五成群的几个女孩了。
我一看到有人在，就下意识的松开了和闫程紧紧交握的手，他疑惑不解地回头看我。
他脸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我不理他，假装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那群女孩看到了我们，就停止了声音，不约而同的都在打量我们，还在轻声地说着悄悄话，我好像听见了他们在说闫程的名字。
闫程全部视若无睹。
我有些迟疑，里面都是小孩子，还有那么多闫程的迷妹，我不好意思进到教室里去。闫程似乎又看出了我的犹疑，他说：“你在走廊玩会手机，我进去放书包。”
说罢，便大步走进了教室，在讲台上的签到表签过字后就去位置上放书包。
有小女孩过来找他搭话，他也只是垂着眼。
很快，闫程就走出教室回到了我的身边。
刚才那个和闫程搭话的女孩也追了出来，她怯生生地叫他，“闫程……”
那个女孩，年轻稚嫩，像初生的嫩草，和闫程看起来很是相称。
闫程回头，“你有什么事情？”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这个神情来找闫程，她想说什么，我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能想象得到。
女孩子脸颊通红，“没什么，一个寒假没见过面了，我……我就是想问问你作业写了吗？”
话说完她瞬间就懊恼地闭上了双眼，表情也变得凝固起来，应该是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话题的生硬。
那个女孩子的表情生动，多么鲜活的一个人，她拥有我所没有的那种勃勃生机。
闫程下意识有些紧张地看了我一眼，走过来挡在我的身侧，他偷偷地去拉我的手指，带着安抚意味地摩挲着我的手背。
是在怕我生气吗，可是我为什么会生气呢，我和你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就算我真的是你的姐姐，你想做什么，我也不会管你。
闫程沉声说：“张晨星，我不喜欢你，我也没有打算要谈恋爱的打算。”
张晨星怔在了原地，通红的脸颊迅速变得惨白。
我也有些震惊，我不懂得闫程为什么要这么决绝干脆。
怎么就这么决绝呢，一定要这样直白地去拒绝别人喜欢你的心吗，明明对方也没有明确的表达，怎么就提前斩断了她全部的念想呢。
张晨星明显受到了打击，双眼通红，颤抖地说：“你自作多情什么，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花季的少年少女产生懵懂的爱情悸动都是很能让人理解的，我望着那女孩失落的面容，突然也觉得难过，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
却被闫程强硬地拉着手腕走向了走廊的另一头。
我问他，“为什么？”
闫程神色如常，仿佛没有被刚才的事情所影响，“怎么了，什么为什么？”
我只能继续问：“为什么要拒绝她？”
闫程嘴角牵起一个略显讽刺的笑，“你想让我跟张晨星谈恋爱吗？我不喜欢她，说清楚一点，对她对我都很好。而且我也没有说错些什么，如果坦白是种错的话，那好吧，我承认我罪大恶极。”
我和闫程从走廊另一侧的楼梯并肩下楼。
我试图去教育闫程，“可是她是一个女孩子，你这样拒绝她，她会很难堪的。下次见面，跟她道个歉吧。不要这样，太伤人了。”
“那别人给我的，我都需要照单全收吗？”闫程漂亮的瞳孔里倒映着小小的一个我，“我只要你给我的，好的坏的，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会接受。我会听你的话，我会给她道歉的。”
他狼子野心，看周围没人又来牵我的手。
我把两只手揣进了兜里，偏不想如他的意。
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那个女孩挺漂亮的。”
“是吗？我看不出来。”闫程快走了两步，比我多下了几节台阶，他回过身面对着我，微微地仰头，安静地注视着我。
“卓明溪，你觉得我和赵晨星谁好看？谁更漂亮？”
青春期的小孩都有这么多的好胜心吗？而且一个男生一个女生这有什么好比的。
笨蛋，闫程真的是个笨蛋。
“张晨星是女孩子，你是男孩，你们俩有什么好比的？”
我不轻不重的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他抓在了手里，紧紧握住。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觉得我更好看。”闫程对我微笑了起来。
那是像一个花朵绽放一样的微笑，他的眼角眉梢都慢慢的舒展，冰雪消融一样，那个笑容仿佛蕴含着隐隐的香气。
我的心跳剧烈。
既然知道我沉迷于你的皮相，怎么就故意拿捏我的弱点去引诱我呢？
坏人，闫程是坏人。
交握的手心持续的发热，不知道我们之间是谁出了汗，我有点难受，把手抽了回来。嫌弃的在他衣服上抹了抹。
闫程只望着我笑。
我抬头瞟了他一眼，心想原来他是个傻瓜。
“我们还要去见一下老师。”闫程微微垂下头，好像有一些失落的样子，“班主任一直想见我的家长，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
我也难过起来，没事的，现在有我了。
我主动牵住他的手，“走吧，去见你老师。”
闫程的班主任是英语老师，英语组的办公室在二楼。
他的班主任叫贾友博，是一个30出头的男人，戴着个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办公室很大，在走廊的南边，采光很好。
里面有一些在工位上忙碌的老师，还有零星几个学生在跟老师说着话。
闫程给我找了把椅子，让我坐到了贾老师办公桌的旁边，他自己则站在了我的身旁。
贾老师扶了下眼镜，“你是闫程的姐姐？”
我有些心虚地双手交握，解释道：“我是他亲戚家的姐姐。”
“我之前看档案，也了解过闫程家里的一些情况。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实地的去到他的家里。他的家长也从来没有来过学校。”贾友博停顿下来。
我尴尬地回应，“这一点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好。闫程他本身就非常的懂事和听话，所以就导致大家对他的关心不够多。这是不对的，我以后会更多的关心他。”
贾友博继续说：“闫程姐姐，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们呢，就是做一个简单的交流，来了解一下孩子的一个情况。我们的初衷都是为了孩子以后的成长，对吧？我们学校和你们家里要更多支持他。”
“闫程他很聪明，语文、数学还有专业课，他都能考到很高的分数，只是英语稍微有一点不好。我们是中职学校，但是呢，学生也是能够考上本科的。我觉得闫程就可能是这样的一个人……”
闻言，我抬头去看闫程，也许读书不是人生的唯一出路，但一定是对于他这种处境的人来说，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一种出路。
我始终相信闫程，我知道他一定能够做到很多我无法想象的事情。
本科，他可以。
“中职学生考本科有两种方法，一是对口高考，其实也是有一些本科学校会招收对口中专生，这样的话专业是不能够更换的，不过闫程现在学的这个建筑工程对于以后的就业来看也算是挺不错的专业。”
“还有另外一个途径就是参加全国统考，就是普通高考。这个方式或许对于中职学生来说很难，但是我觉得闫程或许能够做到。中职生和普高生的差距就是文化课的基础。”贾老师叹了口气，“闫程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入校的，他的中考成绩在全市来看都算是优异，他是一块璞玉，我不忍心被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