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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6章 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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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比较忙,水了只能,将就看看吧,不走主线了。

    我的青春只不过是一场阴郁的风暴。虽然也曾沐浴过灿烂的阳光;但惊雷和骤雨的打击,已使我的青春硕果所剩无几。——波德莱尔《敌》

    (一)

    血液在盛夏的烈日下散发腥臭的气味,几只贪婪的苍蝇盘旋在被染成殷红的路面上空,蔓延开来的赤色像是画在石板上的玫瑰,一层包着一层,是描绘死亡最艳丽的色彩。

    他无比仔细地打量身旁的女人,他看见长发黏成一团的头颅与脖子有了十厘米左右的距离,中间连接的筋膜和皮肉松松烂烂,随意一扯就会脱落下来。他细心地用手把头和脖子拼接在一起,眯着眼睛盯着看,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那是自己创作的,凌乱的一幕在他看来充满了美感。响动将周边的居民从慵懒的午后中拉醒过来,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拿着手机拍摄视频,有人看了双眼发昏,止不住地呕吐。

    世界的喧闹好似与他无关,他从容地把烟盒从口袋里拿出来,掏出一支快被折断的含在嘴里,滑溜溜的手按了多次打火机才勉强将香烟点燃。烟雾飘散在面前,他感到无比舒坦,想到中学时期抽的第一根烟,只是这次他并没有被呛到。

    这次砍得很完美,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记得七岁那年在院子里看到父亲在杀鸡,幼嫩的他好奇地凑上前去,“老汉!我能杀鸡不?”

    父亲摆了摆手:“小娃子不行,一边耍去。”

    被绑住的鸡没了挣扎的力气,像是已经接受了被屠宰的命运。父亲去院子外面洗木盆了,他看着颓丧的鸡,气愤地骂了它一句:“瓜娃子,叫都不敢叫,活该你死!”转头看见一旁的砍刀,他学着父亲的动作将鸡的脖子架着,抬起刀用他最大的劲儿砍了下去。

    “噔——”是铁器崩到石块上的声音。

    鸡血如飞落的樱花般沾染在他的面庞和衣领上,可由于力气太小,鸡脖子只砍到了一半。闻到死亡气息的鸡猛然间开始了它的嘶鸣,无比凄惨的声音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引来了速跑过来的满脸惊诧的父亲。眼前脖子断了半截的鸡让父亲瞬间急眼,飞奔过来踹了他一脚,然后立马抓住挣扎的鸡,使劲挥了一刀了结它的生命,而悲鸣也终止在鸡头和脖子分离的那一刹那。

    看着一旁瘫坐在地上傻愣愣的儿子,父亲叹了口气,神情从愤怒变得温和,“杀生不虐生,一刀没把头砍掉,它会疼,鸡的魂儿也归不了地府,投不了胎……”

    他抖了抖烟灰,转过头又看了眼女人的尸体,嘴角微微上扬,“老汉,我这次砍得蛮好,这婆娘魂儿估计已经下去了。”随即长舒了一口气,把手中已而燃尽的烟头杵地上熄灭,择出另外一根完好无损但沾了些许鲜血的香烟重新点上。

    路那边有个神情慌张的妇女过去,看着她那姣好的面容,精致的打扮,让他想起了妻子,愧疚和懊悔又爬上心头。目光在那女人身上停留很久,妻子没有那么的浓妆艳抹,却好像也似这般美。

    但如今,他的所有幸福与欢愉都同荒诞可笑的人生一齐死在这个仲夏的午后。

    (二)

    潮湿腐臭的气味是他对十六岁那年夏天的第一印象,那是漫长雨季中禽畜血液和脏器混合的结果。

    总有人觉得对于懵懂的少男少女来说那应该是个浪漫的季节,这里从来不缺炽热的爱情和悠扬的诗篇。但他觉得浪漫是属于少数人的,他纷纷扰扰的生活里只有整日宰着家禽的父亲,卧病在床的母亲,怎么都卖不出的碟片,往复闲逛的老街道,买不起的冰糕,了无音讯的爱情,按捺不住的欲火,偷看站街女内衣的惶恐,无休止的蝉鸣……

    他和发小每天日落前都会守在纺织厂的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女工各异的风姿,透过被汗水浸透的衣衫观赏若隐若现的肉体。发小会对她们的从身材到面容一一点评,像什么“这个屁股大,以后生儿子”“那个长得标志但是个飞机场”“找老婆就得找那样的”等等的话语耳朵已经听出茧子来了,却从来没勇气敢上前去搭讪。

    有个女孩并不那么出众,比起旁边花枝招展的同事们,素面朝天的她单调得像张没有沾染一丝笔墨的白纸,深蓝色的工服被磨损得褪色,穿在一个花季少女身上显得格格不入。铁门外是扎堆等着接情人下班的男人,散发着脂粉香味的女人飘动起裙摆,随后一头扎进她们期盼的怀抱中,而这个女孩走出厂门只是孤零零的,而她好像并不在意,低着头迈着步子向一条净是泥泞的道路走去,被秀发遮蔽得若隐若现的白皙的脸庞散发着忧郁和孤寂。

    他开始照着言情电影中主角的模样,用他拙劣的“浪漫”对女孩发起了追求,那是段在他记忆里快要消逝的几个日暮,可能普通人的爱情故事就是没有那么令人难忘,莫名其妙的喜欢,然后莫名其妙地相守,他们写不出曼妙语句的诗篇,也读不出情诗里过度堆叠的词藻所描绘的爱恋。

    得到女孩的芳心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困难,竟只过了不到一星期,这对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就已经肩靠着肩坐在河边谈情说爱。当他羞着脸缓缓凑近女孩,淡淡的香气充斥了鼻腔,那是一种称不上惊艳但如溪水潺潺般的心动,可又显得虚幻得不那么真实,让他觉得是在梦里。

    女孩躺在他的怀里终于说出了压抑很久的心事:“我身体脏。”

    “什么?”

    “我生过孩子……”

    他震惊地立起身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女孩用带着忧伤的语言继续述说着:“初三的时候我找过一个大我两岁的男朋友,当时觉得他帅,很温柔,特别喜欢他,他带我回家里,其实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当时真的好爱他。”

    “那是他的孩子?”

    “不是……我脱光衣服后,房间里不知道从哪多冒出的两个男人,他让我就从了,我当时怕地傻楞在那,就被他和他两个朋友按在了床上,反应过来后我哭着喊着,没人理,他们一个轮着一个……那男的不是个东西!”

    女孩讲着讲着眼里泛起泪光,他心疼地搂住了她,这让女孩感到久违的温暖,即使两人的衣衫已被炙热的空气蒸出汗水,却没有一点想分开的念头,于是女孩继续倾诉着:

    “家里人都怪我,骂我,老汉说只当没我这个姑娘,就是没一个人去替我出气。后来我发现不来月经了,肚子大起来,我去找那男的,他不见我,没钱去堕胎,哪个是孩子爸都不知道……”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但现在能给予她的只有牢固的怀抱,除此之外却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过了大概四个月,还在学校,突然感觉肚子在痛,跑到厕所把孩子生出来,流了很多血,还有一个没成型的胎儿,像个肉球,然后脑袋一阵晕乎倒了下去,再睁眼已经被别人送到了医院,当然学校知道后就把我开除了。”

    女孩早已泪眼朦胧,望着他,冷冷地问了一句:“听完了,现在你也该不要我了吧……”短短几个字充斥着她对爱的渴求和对自己的鄙弃,或许女孩心里没有答案,像是迷茫的信徒跪求主的神谕,世界遗弃了她让她卑微,可灵魂深处仍旧保留一丝脆弱的尊严。

    河边吹起阵阵凉爽的风,想要竭力驱赶夏日的沉闷,让树叶沙沙地舞动,压盖了蝉鸣。他撩动女孩被风吹起的秀发,用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珠,用三个字说出了一辈子的约定:“我要你。”

    一对普通的恋人在山城一个无比平常寻常的夏日里将嘴唇紧紧贴合在一起,而后天色渐晚,越发寂寥,只有水中大鱼扑腾溅起浪花的声音和急促的喘息声。他缓缓解开腰间的皮带和女孩的衣衫,凑在耳边轻轻地说:“那瓜娃子得到的我也要有。”黑暗中隐约能看见女孩潮红的面庞和紧闭的双眼,咬动着香唇娇羞地说了个“嗯”。

    那晚月色很美,皎洁的光柔情地洒在少男少女轻轻浮动的裸露的肉体上,青春那躁动不安在夏夜的温床上转变成缠绵悱恻的阵阵呻吟,是女孩安心的依偎,是男孩迷惘岁月的懵懂和欢愉。

    和众多热恋中的伴侣一样,他开始了每日黄昏时分在工厂门口的守候,再也不用藏在隐秘角落偷偷表达爱意,而是可以在漫天的红霞下搂住心动的女孩一同归家。闲言碎语是免不了的,尖酸刻薄的女工总会带着讥讽地来一句:“孩子爸来接情人啦?”

    于是他撅着嘴阴阳怪气地反驳说:“嬢嬢衣服就几块布可容易发烧,病了晚上可接不了客!”等女工骂骂咧咧地走开后两人都相视着哈哈大笑。但往往不一会儿就会来一群纹着花臂、染着黄毛的小混混把他揍的鼻青脸肿,逼着他们跪下给带头的大哥和那女工道歉,他唯唯诺诺埋着头双手作揖,不间断地说着道歉的话,甚至时不时磕两个头来祈求放过他们。

    “瞧你那怂样儿,活该找马子只找得到这种婊子,也是真他妈般配!”那浑身横肉的大哥说完后朝他们呸了几声,走近又甩了他几巴掌,

    “老子不打娘们儿,以后也别让老子在街上碰上你们,不然见一次捶一次!”

    搔首弄姿被包养的少妇能当街骂老实人“婊子”,投机倒把苟富贵的街溜子开始谋地位求尊严;他想不明白错在哪,是错在了这一段或许不合时宜的爱情?他抱住被吓哭的女友,呆呆凝视着他们身上破烂的衣衫沾满尘土,低头哈腰而卑微的躯体,和手掌间沟壑般的茧子,难道是错在自己那没钱没势又可悲可笑的青春吗?

    他苦笑着,嘲笑他的无能,将一切错账归咎到仅有十多岁的自己。

    但好像在这个时代钱才是唯一正确的,男女老少都所认可的价值判决书,德行只会压弯本就屈膝矮小的囚徒,纵然本无罪恶,可囚徒的孩子还是囚徒,生来就所被关押,连沉重的脚拷都打不开,在无法打破的监牢呐喊,向着虚幻的美好;或许放荡和自由早已没了界限,羊想去成为狼,羊群终会因利益熏心被狼吸干最后一滴血……

    偌大的山城好似不存在能接纳他们两人的偏安一隅,只有无处不在的讥讽与嘲笑,亲人们不绝于耳的谩骂与谴责。

    于是碟片屋成了他们约会的天堂,他总是借着工作的名义和女孩用电视机看了一部又一部电影,卖出去的碟片却是少之又少。

    “昨天到了批新的,我发现了一部刘德华演的新电影,我们明天去看看!”

    空气中弥漫雨水浸入泥土的芳香,路上的行人稀稀疏疏,闷热的小城天空灰蒙蒙的,只有水流过的哗哗声和雨滴打在硬物上清脆的滴答声,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雨季总是显得寂静和漫长。他们守在锈迹斑斑的大头电视机前,《天若有情》四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手里剥着从卤味店里打包的毛豆,自顾自地将咸香的豆粒喂入嘴中。

    电影伴着窗外的雨声播放着,碗中的毛豆慢慢成了他一人独享,女孩早已被白衣少女和街头混混的爱情故事感动得泣不成声,只是握着男友的手越发紧密,好似怕稍一松懈立马就会被挣脱。

    电影放完时雨也停了,压抑的风景有了变幻,阳光似乎在伸展开来,雨声消散后是更安静的安静。女孩的鼻头和眼眶晕染上红色,还会时不时抽泣,盯着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一曲终了,画面定格。

    “他们很勇敢,可最后结局还是……”

    “那我……”

    “那我也可以勇敢,不如骑摩托带你去别的地方?”

    “你是刘德华吗?哈哈哈哈哈哈!”

    “你觉得是的话那我怎么不是呢?”

    “照这么说我还是吴倩莲咯!我可没她那么漂亮。”

    “你很漂亮!”

    女孩的愁容又绽开了笑颜,双手捧着他头用闪闪发光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你说的哦,要带我走!”

    “再等一年,我筹钱买车,然后我们离开这儿,去别处!”

    “我们去哪?”

    “山那边,不管去哪,沿着江走,不在重庆,总有我们立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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