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人生如水泄平地。
听到沈碎的话，魏如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含着三分困惑、七分不甘的神情看着沈碎。
这几年的苟延残喘，于他而言大约格外得痛苦漫长。
他那老树残根的手，紧紧扒在轮椅的扶握处，闷哼了一声：“你可知自己说了什么？”
“约莫是说中了什么不该说的秘密吧？魏庄主准备杀我灭口吗？”沈碎淡淡地回道。
魏如风面色阴郁地盯着沈碎，恶狠狠地道：“你找死！”
这时一道剑影从魏如风的身后流泻而来，剑风轻而飘逸，微妙到甚至察觉不到它的出现。
沈碎还来不及猜测这是否是魏如风的绝杀无影剑，只感觉眼前有一阵衣袖掀起的风结结实实替他挡了一下。
接着他看到眼前的魏剑摸着受伤的手臂往后倒去，他替沈碎挡下了这一剑
所幸魏如风如今风烛残年内力不够，飞出来的剑气只是伤到了魏剑的胳膊。
“爹，求你别再作孽了！”
白恹恹和阿兜一直不敢作声，此刻他们对魏公子毫无保留的同情。
“你闭嘴，想跟他们一起死在这儿的话我不拦着你。”魏如风此生，心里大概只装得下一件事，但绝不会是亲情。
沈碎扶起魏剑，抽出他腰间的七星剑，此刻那把沉寂许久的宝剑突然发出一道薄薄的剑光。
“魏庄主，你可认得此剑气？”沈碎毫不理会魏如风的愤怒，开口道，“听说魏荀此人天生自带剑灵，看这七星剑的灵气，你可眼熟？”
魏如风闭口不言，默默地呕了一口血。
“若说这圣道之剑，乃旷世珍品。”沈碎自顾自悠悠地继续说道，“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世道竟然有以身殉剑、以血养剑的恶习。万物有灵，宝剑再好，也只是一柄利器、一把工具。”
“更有甚者，披着祭剑的皮囊，实则行谋杀屠戮之实，为的只是权力、地位、金钱和欲望。那名剑山庄暗牢里的森森白骨，就是当初被你杀害的魏如雷庄主吧？”
“你杀了自己的兄长，当上了继任的庄主，还霸占兄嫂禽兽不如。这些年，凄凄惶惶的歌声伴你入眠，良心可安否？”
“也许你比谁都清楚，要想坐稳庄主的位置，没有一把稀世宝剑来传承是走不长远的。于是你把魔爪伸向了天生有灵的魏如雷之子——魏荀。不，也许你早有预谋，处心积虑地养着魏荀，就等某一天满月之夜。”
说到这儿，沈碎走到魏如风面前，垂目看着他，不咸不淡地继续道。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魏荀这些年心中疑窦重生，怕是无数次质疑过你吧？你为了祭剑之日，一忍再忍。谁知就在你以为魏荀甘愿跳下熔炉以身殉剑，圣道之剑将成的时候，他却以一身剑灵和三魂六魄，掐断了圣道之剑的寿数。”
“那还有一魄呢？”魏剑脸上挂满了泪水，出口问道。
“小剑，你还记得自己当晚冲破剑修的阻拦强行闯阵吗？”
沈碎收回目光不再看着魏如风，而是转头看向了魏剑。
“我记得，有人把我挡在了阵外。”
“是了，你哥哥剩下的那一魄，就在那个时候留在了他送给你的七星剑里。”
“也就是说，圣道之剑并没有真的炼成，一切都是魏如风的一面之词？”阿兜在旁边愤愤地问道。
“笑话！如今这番说辞，不也只是一面之词吗？”魏如风咬着后槽牙说道。
沈碎“嗯”了一声，幽幽道：“没错，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说来都是一面之词。不过要求证也很简单，魏庄主只需将圣道之剑展示出来，一验便知。”
“你不用激我，老夫不吃这套。”魏如风这颗姜自然是老辣的。
沈碎思忖片刻，微微一笑。
“其实自从那晚开始，魏庄主自身便遭到了剑灵的反噬，身体如江河日下，容颜更是衰老的可怕。为了维系元神，不知魏庄主与哪一路高人达成了交易？他们用焕颜术或焕颜丹丸做筹码，来换取你的唯命是从、为虎作伥。我说得可对？”
“一派胡言！”魏如风感觉自己脑袋一嗡，好似被人敲了一记洪钟，如雷贯耳。
“神医蓝鹊在此，我是不是胡言，他一号脉便知！”
见魏如风无言以对，沈碎继续追问：“我且问你，暗牢炼房内的头颅，可是用来为这些人淬炼丹魂的？云禾庄的郑石匠，可是你所杀？”
“哈哈哈哈，既然你能掐会算，那便自己好好算一算。左不过再让你嚣张片刻，今日你们这群人，一个都休想活！”
说话间，魏如风已撵着轮椅后退了几步。
从袖口间摸出了一根火寸，在静室的一面黄墙上用力擦了一下，瞬间火豆燃起。
“这间静室早已封闭，一着火，有一个死一个，谁都出不去。”
“你说的没错，圣道之剑确实没有炼成。而我，此番容貌，身体每况愈下，活下去的意义荡然无存。那些人给的焕颜丹根本救不了我，都是骗子，他们只会一味的觊觎我的圣道之剑。不堪其扰一死了之！”
此时，魏如风就是一颗弃子。而弃子的下场，只有死。
只是沈碎没料到的是，杀魏如风的那把剑悄无声息地隐藏在人群中。
此人剑法深不可测，纵身跃起之时如草上飞，没有丝毫犹疑，横剑直下，一个剑光寒闪，劈开了魏如风的半个头颅，就连神情痛苦吱哇乱叫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人的神情，仿佛冻住了一般。
沈碎看到行凶之人，就是那名眼珠异常漆黑的剑修。
可一转眼，他便遁地而行，消失在混乱的夜色中。
魏剑盯着父亲的尸体，良久未曾说话。
直到沈碎用灭火符覆灭了盈盈燃烧的火苗，转过身来安慰他。
“小剑我”
魏剑没有抬眸，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他，曾后悔吗？”
人生如水泄平地，心不正，一步错则步步错，悔之亦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