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人人自危第章 各有所图。
阿兜是个天生的自来熟。
到这名剑山庄没几天，已经和洒扫的、帮厨的、跑腿的丫鬟小厮混成了一片。
底下人插科打诨之际，总喜欢七嘴八舌地议论主人家的长短。
阿兜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食囊，里面全是喷香的瓜子。一边嗑一边给大家分，聊到高兴处，他就挤在人堆里竖起耳朵听。
俨然一个混迹江湖的情报探子。
所有的流言都是从赤铸塔倾塌之后开始的，可见那日后，山庄里的下人都被换了一批。
发卖的发卖，赎身的赎身，剩下些日久的老仆多是被安置到了庄外去养老。
名剑山庄庄主魏如风，自从长子殉祭圣道之剑，便一直闭关不出，很少见客。痛失继承人让他须发花白，老得不成样子。
还有那不成器的二少主，铸艺不会，剑术不精，整日里游山玩水，守着金矿也不知道好好利用。
这些人说起魏剑，眼神中带着奇怪的惋惜，恨不能一个个替他去享这少庄主的福。
“如今，庄主不管事，少主不担事，名剑山庄的大小事务都找咱们的李管事负责。”
这位怕是李管事手下的铁杆狗腿子，此人一开口，溜须拍马的气息扑面而来。
偌大一个百年山庄，人人自危、各有所图。
有的人图三餐温饱，混些银两养活一家老小。有的人图以剑正道，跟着山庄青史留名。
阿兜怎么也没想到，一把瓜子让他图了个给庄主送饭的机会。
原本这差事是由李管事的侄子李铁包揽。
昨日半夜，那李铁起夜的时候没有掌灯，迷迷糊糊看见打在窗户上的影子在朝他招手。
顿时脑子像被什么东西牵了走一样，魂不守舍地来到了赤铸塔原址附近。
等李铁清醒过来，人已经被抬回房间了，左腿处有个碗大的淤痕，疼得嗷嗷直叫。
李管事怕这件事惊动了庄主连累自己没好果子吃，就想找个身形跟李铁差不多的小伙子顶替几天。
阿兜是外人，待不了多久便会离开。若不想这肥差便宜了庄里其他下人，派阿兜去给庄主送饭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阿兜披了李铁的外衣，接过提篮食盒，被李管事领到了庄主闭关辟谷的“兰馨静室”。
“从这扇门进去，靠墙的地方有一条通道是专门用来送膳食的。进去以后，不要东张西望，不要出声。你把食盒放在通道尽头的密格里，就赶紧退出来。”
李管事说完，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食盒。
“我们庄主不喜欢被人打扰，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阿兜不敢大意，谨慎地点了点头，心道：“这名剑山庄行事作风好不磊落，送个饭都鬼鬼祟祟的。”
想他第一天踏进名剑山庄金碧辉煌的大门，恨不能多长一双眼睛，太多没见过的稀罕物了。
八字影壁，广梁大门，浮雕屏风，闹龙金匾，镇宅宝剑就连西跨院的茅房都是香的。
思着想着，不觉已经走到了通道的尽处。
本想放下食盒就走，怎奈密格处的一黄花梨木横条吸引了他的注意。
脑海里翻遍了十八年的生活经验，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可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又近在咫尺，阿兜忍不住伸手抽开了那根横条。
横条抽离，密格打开，眼前四四方方一个脸洞，却能把静室的一切看得真切。
“圣道之剑，乃本庄立身之根本。你轻飘飘一句定有重酬，就想让我拱手相交，你把我魏如风当成什么人？”
阿兜见自称魏如风的人，面色红润、头发乌黑、堪比壮年，非但没有众人议论的那般油尽灯枯之相，反而光风霁月、朝气勃勃。
这时，背身对着阿兜的一个高大男子发出了一声冷哼。
这人浑身上下罩在一个黑色的斗篷之中，转过身，也只有一个粗怖的面具可以示人。
“魏庄主是活在青天白日下太久，竟忘记那些暗夜凄惨的日子了？你现在这副尊容拜谁所赐，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说话间，面具人蓦地一震，出手就是一掌隔空扫进了魏如风的胸口。
阿兜难以置信地瞪着方才还青春不老、神采如故的魏如风，倏忽间被一阵黑气弥漫到了脸上。
满头银发不说，整张脸皱纹横生，眼皮松懈，不光是外貌上一下老了几十岁，就连体态和精气神也龙钟潦倒、不堪入目。
阿兜心道：“这个人用了什么法术，竟将魏如风变成这样。”
“将你恢复成本来面目，滋味如何？你还觉得自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面具人这番狠戾似乎还觉得不够，一只手极速地伸过来，稳稳地掐住了魏如风的脖子。
“我若想杀了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只不过你不受一回千刀万剐的罪，无声无息就去死了，岂不是对不起那些为你祭了剑的亡魂？”
这面具人杀人诛心，短短两句话，像一根打进血脉的毒针。魏如风整个人都在发颤，差点面无人色。
不多时掐住脖子的手终于松了，魏如风倒在地上，气若游丝地说道：“大人也不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说到底，你同我一样，都是人家的一条走狗，所求不同而已。”
面具人明白他的意思，冷冷地说道：“激将法对我没有用，不想死的话，乖乖地交出圣道之剑。”
“你不敢杀了我！”魏如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力气明显有些不济，“你的主子还需要利用我，不光是圣道之剑，还有那颗人头哈哈哈哈。”
魏如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让阿兜胸口为之一震。
此时，他感到口袋里的那把刻刀似乎汇聚了所有的魂力，横刀而上，尖锐处发狠一般的有些刺人。
“不好！”阿兜害怕了，如果这个时候刀魂冲出来，一刀劈向谁还没想明白，他就已经被那面具人一掌打死了。
为免暴露，他只好悄悄地移上木条，假装自己从未进来过。
就在他转身撤离之时，黑衣面具人眼角余光一扫，面具下的脸有了一道深藏不露的诡异的邪笑。
他抬袖一挥，宽敞的斗篷如一片黑风扫过魏如风，留下一颗丹丸。
“焕颜丹吃一颗少一颗，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