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切皆有迹可循。
沈碎眼神凌厉地盯着那诡谲的蓝光,心头悚然一惊。
关于兰却的谜团,在这须臾的对视中越发深邃。他很确定,曾经翠峰岭上的一切早已天翻地覆、风过烟云。
若想靠近这波谲云诡的过往,除非彻底恢复魂识。
沈碎从那双神秘的眼睛中收回了视线,拉起白恹恹的手腕就往暗道深处走去。
“走,带你去找大鲵!”
“怎么又走回去了呢,我们不从井口出去了么,找大鲵做什么?”白恹恹一着急就会变成问题串子。
她急促的嗓音在井底回荡着,破开了暗黑幽闭的恐惧。
“既然这洞穴中有大鲵,说明有回流水。大鲵能进来,这里一定有另外的出口,我们去找找。”
说完,沈碎愣怔了一下,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水流般涌进心口,枫桥先生也曾对他说过相似的话。
“天地万物,阴阳五行,一切皆有迹可循,须得拄眼睁晴。”那年沈碎十二岁,他仔细听着,也认真思索着。
一如现在,他淌过的每一步路都裹挟着过往的记忆。只是那些景象混乱不堪,像一团乱糟糟的棉絮,柔软得使不上劲儿。
本就狭长的暗道,越走越窄,越窄越难走。
“怎么没有看到大鲵?师父!”
“是啊,这一路连叫声都没听见。”沈碎看着原本盘踞着母鲵的水坑,眼下空空如也。只有一道细微的爬行痕迹,在积水中浅浅地浮着。
“许是受了惊吓,躲起来了。”
风从迎面吹来,细细绕绕的,并不让人觉得凉爽,反而有一种囚于牢笼的冷冽感。
眼前看起来似乎没有路了。
“我们不会困死在这儿吧?”白恹恹此时鬓角全是冷汗,她看向沈碎苦笑着说了 一句。
“突然好想念爹娘和兄嫂!”
“我倒是很想吃一顿肘子,酥烂香醇,色浓味厚的那种。”沈碎见她疲惫,转移了话题,“你们梁州,哪家酒楼的肘子最好吃?”
“自然是南风酒楼。”说起吃食,白恹恹眼角雀跃得能跳出金光。
“他们家酱肘子,尤其要吃第一锅。用筷子轻轻一夹,便会骨肉分离。那肉啊,微微粘稠,每一丝都入味儿。最好再配上面饼,那滋味”
她边说边兀自咂摸着味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越说越饿了。”沈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样子,这顿酱肘子我是非尝不可了!”
“这有何难!等我们回了梁州,我便带你去南风酒楼,吃他们家的头锅肉。”说着说着,白恹恹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可惜眼下都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出这个暗道。”
沈碎接口道:“世间多歧路,也都是人走出来的。这里并非密不透风,说明一定有出口。为了南风酒楼的酱肘子,咱们也得想办法出去。何况,身后的这位尸骨兄,还指着咱们带他回家呢。”
白恹恹干笑了一声,回道:“师父,你这安慰人的话,听起来怎么毛骨悚然呢!”
沈碎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奇怪,这里四面都是石壁,看起来已经没有路了,那这大鲵是从哪里进来的?”听了沈碎的话,白恹恹开始振作起来。
她先是困惑地四下张望,接着又抽出腰间的洞箫开始敲打起石壁。
“难道,这里的石壁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暗道尽头的石壁仔细看,长满了青苔。虽都是石土,但敲击声并不连贯相接。其中有一块青苔尤为茂密,洞箫锤下去声音像被裹住了一般。
“师父,你看。”
沈碎举着照明符凝目望过去,正前方的石壁与周围相比好像凸出了一块,那一块的确附着了绵密的潮湿的青苔层。
“软的?”沈碎惊讶道。
白恹恹点头:“这里应该没有石块,用簪子把它挖开。”
沈碎示意她后退,拿起牛角簪开始挖这面青苔土墙。土层并不薄,但越挖越松散,最后簪子抽离之时整块壁面簌拉拉往下掉。
一道亮光和着尘土透了进来。
原来这是个山洞。洞口的杂草生得一人高,连绵又稠密,将这入口遮挡得毫无缝隙。活物困在这里,即便是烂成了枯骨,也鲜有人发现。
洞口的风很大,沈碎他们一踏出去,身子就被吹得歪斜斜的。风里裹着飞沙和走石,迷得人睁不开。
只得一步步踉跄着往前顶风而行。
走了不知多久,隐约听到了水流撞击岩石棱角的声音。沈碎抬头望去,不远处一股清亮的山水从高处落下,粼粼烁烁,溅起万千水花。
虽称不上大瀑布,但水流湍急,像极了一道水帘。
白恹恹兴奋地奔了过去。密密麻麻的水雾盖在她的脸上,朦胧又迷离。她顾不上身体是否淋得湿漉漉,笑着冲沈碎喊道:“我们终于出来了!”
可是这种快意还没冲上脑门,脚下一打滑,整个人便随着水流落了下去。沈碎眼疾手快,一个飞扑,去抓白恹恹。
岩石太滑,水流又急。沈碎没能抓住她,自己也跟着一起跌落而下,连同背上的尸骨兄。
“三个人”顺流而去,耳边的水声叠加着风声呼啸不止。来不及细想,这道水帘会将他们带往何处。
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禾庄的人,和景云镇、破庙村里的人一样。麦浪稻田无人赏,鸟啼鱼跃无人观,可一旦有什么稀奇的事儿,传得比闲话还快。
更何况,这件稀罕事儿发生在庄子里最热闹的地方。一个男人,背着一具骷髅,抱着一个女人,出现在庄里人经常灌洗衣物的池塘边。
沈碎和白恹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头顶上围了一群脑袋。
那些脑袋叽叽喳喳,鸦雀成群。
“这是打哪儿漂过来的?”
“天不亮就在这儿了,三姑一早来洗衣服看见的。”
“是是是,吓我一激灵。”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背了具骷髅呢,怪吓人的。”
“这一男一女,不会是私奔殉情的吧。”
“不能够,谁私奔还背着一具骷髅啊。”
这群庄民越围越多,都是听闻消息从田里、林子里、家里纷纷赶来的。看热闹、探奇闻,当然也有过来瞧瞧能否帮把手的。
面对围观的众人那一道道疑惑的目光,沈碎瞪大眼睛,咳了几声。身旁的白恹恹也在庄民的帮助下缓了过来,捶着胸口呛出了一口水。
“年轻人,你们这是”一位老者杵着拐杖,低头问他。
沈碎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说道:“云禾庄的苦井,咳咳水抽干了,我们昨晚下去查看,发现里面有一处暗道。咳咳这尸骨,就是暗道里挖出来的。”
“老人家,庄里这几年可有落井之人,一直没有生还?”沈碎问道。
老者沉思了片刻,答:“我活了这么久,没听说谁家有人落井,连孩童都不曾有。”
“是啊,是啊。我们庄里这口井,少说也有百年了,但是很少有人真掉下去的。”
“对着呢,家里有孩子的,平常也都看得紧。”
周围的人都纷纷应和着。
“这都已经是一具骷髅了,也认不出是谁家的。”老者的话不无道理。
“你俩胆子也太大了,井口都封起来了也敢往下跳。这要是出不来,岂不是变成三具骷髅?”
沈碎苦笑着:“是、是,老人家说的是。”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忍不住又问:“这几年庄里可有人无故失踪?”
老者摇了摇脑袋,慢悠悠地答道:“老死的有,新生的也有,没听说谁家无缘无故没了人,稀奇!”
沈碎不知该信他好还是不信他好,一脸无头绪的苦笑。
“师父,咱们不能耽搁了,先找到阿兜要紧。”
一语惊醒梦中人,白恹恹的话提醒了他。已经过了一整夜了,不知阿兜此刻在何处,有没有危险。如果他脱困,定会去苦井口找他们。
“散了,散了,大伙儿都散了吧。”
沈碎和白恹恹正要起身离开,一个背着菜篓的阿婆走远了又折回来。
拉住沈碎小声地说道:“王老头怕是糊涂哩,我们庄子里四年前的确有个人失踪了。”
阿婆说话之时,捂着嘴巴,声音又细又轻,怕被别人听到。
“您知道是谁家的吗?”
“就是那个命中带煞的冬霜她爹!”阿婆说起冬霜脸色煞白。
“他为何失踪?”沈碎继续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是奇怪得很,人说没就没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阿婆越说越惋惜。
“冬霜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大名叫哎呀,记不清了。年轻人,你们快走吧,赶紧把这骷髅处理掉,一直背着怪瘆人的,也不吉利。”
阿婆说完便挎起菜篓准备离开,刚一转身,似乎又想起来什么。
“哦,对了。我们都喊他‘短指儿’,诨名。”
“短指儿?”
“因为他生下来右手的小拇指就比别人短一截!”
沈碎“啊”了一声,这次他听懂阿婆的意思了。然后,转头看向了白恹恹,而白恹恹正脸色发青地盯着他背上那位尸骨兄的
小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