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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悲伤,不止因为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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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三天,春节将至。

    今天张爽来西南柳氏公司报到,正好是2019年2月14日,西方情人节。

    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是因为柳如月非要我送她去机场不可,恰好陆春梅急需赶赴宜宾催要一笔货款,就她和徐佳两位弱女子去外地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商人,我实在不放心,思来想去,只有酒量超大、脑袋超灵、勇气超大的甘孜少年最值得信赖。

    商业区与整个蓉城市区一样,张灯结彩。

    占据写字楼三层楼的西南柳氏贸易公司走廊摆着鲜花篮,墙上贴着年画,每张办公桌上都有一只可爱的绒毛小狗摆件,充满浓郁的港式年味。

    胡东亲自将张爽送来,站在办公室一阵打量,啧啧赞叹。

    我懂得那厮赞叹的缘由不在于写字楼优越的办公条件,而是风姿绰约的陆春梅。

    他心中暗藏的那点小九九,对于死党来讲,拿川话说,就是你尾巴一翘,老子晓得你想撒尿。

    待陆春梅带着张爽去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胡东立即露出狐狸尾巴,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两脚放到茶几上,拖长声调,拽声拽气说道:“来,姓乔的,跟老子说说,那少妇滋味如何?”

    我故作镇定,料定这小子纯粹就是诓诈而已,当即赏一个“滚”。

    胡东不依不饶,绝不相信我现在已是带发修行之人,再不济也是个摧花和尚,只是肉吃得少而已,但绝不可能放过身边如此绝艳佳肴,于是如同人体绘画般从头到脚地详细分析,最后得出结论,“你小子即使尚未得手,也是迟早之事”。

    我摆出一副委屈状,说你丫的,咋和夏熙阳一个德性,总拿龌龊眼光看我?

    胡东拿根手指在空中左右摇摆,斜眼瞧来,语重心长地纠正,“错,还有崔峰,你们仨就是河南‘三贱客’四川行,岂止德性一样?!”

    我叹口气,半认真半玩笑说道:“管好你自己吧,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胡东收回放在茶几上的双脚,叹口气,沙哑着嗓子应道:“纵横四海终究还是池子太小……”

    等了几秒,不见他继续说下去,我也不便多问,毕竟多少已经体会到什么了,遂递给他一支香烟,淡淡道:“如果还能有所获,哪怕仅剩行业经验,就别轻易谈放下或离去!在任何单位做事,我们更在乎的是行业规则、做事经验与潜藏人脉,至于掘金,当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胡东若有所思,双手撑头,认真瞧我。

    我瞟一眼轻微震动的手机,料定是柳如月发来微信,多半在催促即将出发去双流机场,遂笑意盎然说道:“你和小爽等我回来吃午饭,咱哥俩好久没在一起喝酒啦。”

    胡东抿嘴笑了笑,懒洋洋回应,说你小子就去安心送美人吧,秀色可餐呐,嘿嘿,一个见色忘友的家伙,莫不成你小子比刘皇叔还仁义?还能做到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不成?

    我想也没想,随口拿话堵他,只图一时之快。

    “是啊,老子见色忘友,老子为了女人,都不跟兄弟一起住呢,天天享受娇妻在侧,过着赛比神仙的幸福日子!”

    话落,我感觉特舒畅,好像搬去了心中压实许久的石头。

    胡东一怔,愣在当地,脸色变幻不停。

    最后,他红了眼眶,嘴唇哆嗦,想说啥又说出不来。

    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好像又没有半毫补救的念头,只是拿着手机,走向门口,头也不回,撂下一句,“记住哈,一起喝酒,柳如月十二点的飞机,我顶多午时一点就能返回市区。”

    我知道,身后的胡东此时一定眼含泪花。

    我没敢回头,加快脚步,走得两耳带风。

    来到地下车库,迎面一阵冷风吹来,我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双手抱头,使劲攥头发。

    我和胡东之间,犹如突然揭开一道彼此心照不宣的伤疤,鲜血汩汩而流。

    但是,我相信,曾经饿得共吃一桶方便面的兄弟,毕竟一起历经过苦难日子,绝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此割袍断义,各奔东西,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我不会,胡东更不会。

    柳如月突然出现,瞧见我这副模样,惊愕不已。

    她拿一根手指戳我肩膀,柔声问:“乔哥,咋啦?身体不舒服还是遇到难过之事啦?若有事急需处理,我便自己去机场,你有空再去双流将车驾回来,好吗?”

    我放下双手,抽抽鼻子,咧嘴笑道:“没啥,乔哥只是想起和兄弟一起同住拐枣树街期间往事,心酸而已。”

    她拉我起身,依然不放心,追问道:“那你说说,如何?”

    我从她手中拿过车钥匙,将不远处那辆大悍马遥控得哇哇直叫,说走吧,时间不早了。

    我之所以答应送行,是因为猜测她定是有话要说。

    车行二环路高架桥,我打开一丝窗户缝隙,让冰冷的冬风吹在脸上,心里才好受些。

    柳如月望着前方,轻声说道:“乔哥,我想说件事,有心情听么?”

    我笑了笑,说你个傻丫头,在月月面前,乔不群始终都有好心情呢。

    柳如月蓦然转头看我,疑惑地求证:“真的?”

    我嗯一声,脚上加大油门,猛然一打方向盘,快速超过前面那辆慢吞吞行驶的宾利豪车。

    柳如月早已习惯我开快车,只是身子略微晃荡一下,随即坐正,方才幽幽开口:“乔哥,妈妈让我必须回港,估计……不……肯定……肯定会安排相亲,对方是孟氏集团的长子,我该怎么办?”

    我呵呵笑出声来,淡然道,能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家族联姻,强强联合,我可是小说爱好者,那些狗血剧情早就有所闻,不足怪也!

    柳如月沉默。

    我打开车载音响,让音乐流淌,希望缓解这时该死的气氛。

    “回望那往昔的美

    这世间有多少传奇

    念挂里幸福怎献技

    似疯子一个人演着戏……”

    当再次听到谭校长沧桑的歌声,我觉得自己错了,伸出右手去按cd播放器下行键。

    空中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接住。

    我没有抽回,任由她握着,反正自己不吃亏。

    柳如月随曲轻吟,反复唱着最后那句词儿。

    我或许懂,也或许不懂,好像懂与不懂都不重要了。

    来到机场,我下车提行李,跟随柳如月身后,一起走向安检口。

    柳如月转过身来,接过行李箱,问了一个问题:“你啥时候返回蓉城?”

    我如实回答,说应该在大年初五左右。

    柳如月抿嘴一笑,扬扬手,融入人潮。

    直到她身影消失不见,我才折返身子,朝着大悍马走去。

    只是,抬头看向天空时,被一贯温和的冬日太阳狠狠刺了一下眼睛。

    我当即泪流满面。

    悲伤,不止因为阳光。

    赶回公司,胡东一个人躺在沙发上。

    我丢下手中车钥匙,咣当一声,惊醒了他。

    我笑了笑,问小爽已随陆主管去宜宾啦?

    胡东嗯一声,闭上眼,继续打瞌睡。

    办公室温度很高,我没脱去外套,轻声说:“走吧,咱俩出去吃饭。”

    胡东没开腔。

    我过去拉他,他用力将胳膊拐了拐,还在生气。

    “矫情!”我笑骂一句,继续拉他。

    胡东不情不愿地起来,满含幽怨瞧来,眼眶依稀可见泛红。

    我仰头大笑,末了,搂着他肩膀出门。

    来到商业区一家港式餐厅,我们找个临窗卡座坐下,叫来服务员点餐。

    胡东扭头望向窗外,神情落寞。

    我点了餐,脱下外套,只穿西服,给他一支烟,自顾自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胡东将烟卷捏在两根手指之间,搓来搓去。

    我伸手朝桌上烟灰缸弹了弹烟灰,语气平静,喊一声东子,小爽入职柳氏公司,将来发展一定更好,你别担心,我会将他当亲兄弟一样看待,就如你当初如何待我一样。

    胡东终于发声,“我相信”。

    菜肴陆续上桌,我打开一瓶飞天茅台,倒满两个玻璃杯。

    胡东瞧着桌上五菜一汤,目光停留在酱香白酒上。

    好一会儿,他幽幽道:“你现在消费如此之高?随便吃顿午餐都喝名贵白酒啦?”

    我端起杯子,碰了碰,猛啄一口,吐出酒气,满脸陶醉地赞叹一声:“真他娘的香啊!”

    胡东端着酒杯放在鼻翼前深嗅一下,随后喝一口,问道:“我虽然是贵州人,但从未喝过最贵的贵州酒,所以,你请我喝茅台,只为让我想家?”

    我夹块烤鸭喂进嘴里,细嚼慢咽一阵,没打算接他话茬,大有转移话题的意味,先喂一声,随后喊,东子东子,我们留在成都,啥日子都得过一过,否则就是枉然蓉漂一场,你说对不对?

    胡东没开腔,只拿疑惑眼光瞧来。

    我垂下眼睑,神色淡然,盯着手中酒杯,说不管这个想法对不对,我都会这样做,因为我准备几年后就离开蓉城,要么去郑州,要么去京都,赶在三十五岁以前,顶多四十岁以前,到处闯一闯,也算不负青春不负韶华,待不惑之年时,回想自己前半辈子历程,不至于后悔。

    胡东惊讶出声:“你想……离开蓉城?”

    我喝口酒,重重吐出浊气,惨然笑道:“走,总有走的原因;留,总有留的理由。”

    胡东终究还是最贴心的那个人,很快体会到我的心境,疑惑道:“因为柳如月?”

    我没打算隐瞒,嗯一声,说她回香港相亲了。

    胡东跟着喝口酒,拿了桌上那支香烟,掏出一次性打火机,慢条斯理地点燃,透过袅袅烟雾望着一脸忧伤的我,好半会才说:“顺命还是改命,全靠自己。”

    我将手中钢质打火机丢给他,随后端杯碰碰,喝下一大口,很想问他怎么顺命怎么改命,但很快打消此念,东子能说出啥呢,不过是劝慰几句罢了,谁的鞋谁穿谁才能觉得硌脚与否。

    胡东瞧着手中价格不菲的打火机,反复摩挲,再看看一身西服、头发一丝不乱的我,幽幽道:“你小子现在混得人模狗样了,兜里揣着百万银两,比谁差?纵使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是,你在同龄人中,已然算得佼佼者,怎可轻言放弃?群娃儿,我觉得,你应该大胆主动追求,管他娘的相亲不相亲,只要自己喜欢,那就得抢在手中,这才是个真正的大男人!”

    胡东笑意荡漾,说你小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想没想过,人家姑娘为何让你送机?未必还真以为他只是让你当一回司机?难道她没专职司机?为何她会告诉你将去相亲?你就没想过她为啥?

    我愣了好一会儿,好像后知后觉猛然醒悟,鼻孔发出一声“嗯”。

    胡东拎起酒杯嚷着,喝酒喝酒,如此好酒,怎能辜负?

    我大笑,欣然举杯。

    一瓶酒,已然只剩两个小半杯。

    胡东操着大红脸,不停拿纸巾擦脸。

    我以为,只是53度燥且辣的白酒惹的祸。

    忽然,他红着眼眶,说群娃子,对不起,东子不是好东西,抛下兄弟独自过日子!

    这段时间,我东子一直满怀愧疚,你春燕嫂子说过多次,请群娃子来出租屋吃饭喝酒,再不济也让我去拐枣树街看看你,但是,每次都因你我工作太忙未能成行。

    小爽那天说你差点丢命,我当时捧着手机,泪流满面,真想马上跑来壤塘,宁愿拿我命换你命。

    我见不得你半点不好,群娃子,别帮我擦眼泪,真的真的,东子这辈子与你相识,是我一家子的福气!你挣得的第一份钱,没给乔叔乔阿姨,却给了兄弟父母,这份情,胡东不敢忘,又怎会忘?

    今天上午你去双流后,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六神无主,惶惶不可终日。

    群娃子啊,东子真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但是我们各有各的生活,只需将彼此情谊铭记于心就好,你说对不对嘛?

    在蓉城,我从没过一个人的日子,但我想象得到群娃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在冰冷屋子里、一个人打发无聊时光,那是怎样的异乡漂泊滋味,你从没说过半句,但是东子知道啊……对不起……

    说到最后,胡东嘴里反复念着那句“对不起”,脸颊泪水成淌。

    我拿纸巾替他擦拭,轻轻又轻轻。

    穷得只剩下一桶泡面时,胡东没哭。

    脚板被铁钉戳穿时,胡东没哭。

    听说我出事时,胡东哭了。

    留下我一个人过日子时,胡东哭了。

    坐在一览众山小的三十八楼的茶餐厅,昔日铁杆兄弟一起流泪。

    喝了剩下的杯中酒,我俩意外醉了,相互搀扶,走得踉踉跄跄的。

    下午,我们去了血战江湖网吧。

    我答应过丁笑,不再打游戏,所以只是陪坐一旁,看胡东独战江湖。

    吃过晚饭,我送他来到地铁站口。

    胡东忽然抱住我,很用力,许久没放开。

    离别时,胡东说:“我原打算继续留在蓉城过年,但是,我突然改变想法了,准备带着许春燕回贵州,见见爸妈和弟弟妹妹,也打算将亲事定下来,她已经催促好几次了。”

    我满面春风,使劲挥手,望着最好兄弟慢慢走进站台。

    只剩下一个人时,我猛然想起,胡东两鬓竟然悄然有了几根白发。

    那刻,我站在蓉城街头,迎着冰冷的北风,禁不住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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