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临行前的准备
离开丽都花苑,距天亮也就几个小时,我径直回到公司,没去住宾馆,节约一分算一分。
睡时忘了拉上窗帘,月已西沉,唯剩稀疏光亮映入室来。
昨晚贪吃火锅,现觉口咸,只好起身,倒杯开水,咕噜饮尽。
再倒一杯,端在手中,站在窗前,远望街景。
这不知是第几次凌晨无眠,将来还有多少次,眼睁睁看着蓉城天亮,不得而知。
相比拐枣树街,商业区这里缺乏烟火气,到处高楼林立,薄雾如腰带缠绕,让人尤感孤单。
忽然有些想念那间极为破败的出租屋,以及隔壁不可描述的声响,还有孩子嘎嘎不成调的二胡声。
再过两日,我们就将启程,奔赴大凉山。
前期工作准备就绪,只差野驴公司配齐装备这一东风,听说尚缺三台便携式发电机。
听张爽说,每两辆车必备一台便携式发电机,否则遇到暴风雪车队无法行进的话,这是救命稻草。
不知白洁目前是否协调到位,我想争取早一天出发,也就能够早一天完成任务。
很想给白主管去电,很快又打消了念头,毕竟此时不足五点,不是谁都在凌晨醒着的。
想过正事,我不得不面对自己乱如鸡窝的私生活。
苦恼,是唯一关键词。
首先想到柳如月,那个眉如远山的清纯姑娘,虽然她已经深深烙印在我心头,但更多是一种虚无缥缈爱的无助感觉,毕竟家境和身份地位相距太远,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说十万八千里,都算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继而想到陆春梅,第一晚若是治病救人不得已而为之,那么昨晚就是水到渠成相爱行径,况且,我误打误撞得到她处子之身,那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理当对其负责,可是,漂泊无根的我,哪有能力承受家庭之重?
陆春梅大我四岁多,这是一道难迈之坎,虽然我并不在乎女人比男人年龄大,但是不得不考虑父母的感受。
我能想到这点,陆春梅何尝不会想到,所以她才会说出不参与我人生这样的话语,想必早有所虑。
至于有夫之妇的丁笑和离异中年女人方嘉怡,自然不必考虑婚姻问题,只需考虑什么时候断绝关系的问题,我曾龌龊地想过,那一天必定是正式确定女朋友的时候,这叫啥呢?额,完全就是吃着锅里望着碗里,拿当前网络词汇来说,就是“作死”。
游走三个女人之间,我自己都觉得可耻,三观尽毁。
可是,事实不容否定,就这么真实地存在着。
我不知道其他蓉漂人怎么过日子,毕竟这种事情纯属隐私,既不好打听,别人也不可能坦诚相告。
除了崔锋这样的死党可以和盘托出,比如圈养小三的罗旭,到处勾引良家妇女的肖胖子,一直单身却不缺陪睡人的白洁,谁也不会傻乎乎地将自己生活大白于天下,任人评说。
对于方嘉怡,我们只有利益。
至于丁笑,只是因为性。
唯独陆春梅,她给我一种家的感受,好像飘荡在激流湍急的河面上,我这颗浮萍找到了落脚地方。
然而,这恰恰是最为致命的,可谓一剑封喉。
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
凌晨,醒来。
办公室沙发足够绵软,终究不如床上睡着舒服,后颈有些隐隐生疼。
远处天边渐渐泛白,新一天来到,人人开始起床。
我却在晨曦中,苦涩难当,无所适从。
上班时间,陆春梅打开办公室房门,我还躺在沙发上,双臂枕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默默开灯,放下坤包后,过来替我折叠铺盖,然后指了指桌上早餐,柔声道:“去吃吧,别饿着。”
女人眼睛红肿,即便打着厚厚粉底,依然掩盖不了黑色眼圈透露出来的身心憔悴,以及整夜伤心。
我默不作声,起身,坐在椅子上,吃着油条,喝着温热豆浆。
收拾好铺盖,陆春梅将我的行李箱藏于柜式空调后面,应该是担心外人看到,给我留足面子。
我神态自若,就当没看到她做了啥,将纸盒豆浆吮吸得滋滋作响。
只是,我心颤抖厉害。
她哭了一整晚,见到我,却未流露出半点幽怨,依然像个居家媳妇,默默为老公做着一切。
我即便再怎么心硬如铁,也该柔肠寸断。
正当我想说句什么时,徐佳风风火火跑进屋,大声嚷着,乔不群,道孚县再次发来订单,要求增配三百万货物,咋办啊?
我顿时紧张,拿过订单瞧了瞧,快步走向五楼送货部。
整天,我将三个卖场所有库存全盘算上,还差近百万的货物,加上这一单,数额就四百多万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找绵阳苏宁卖场主管孟静,希望她能帮忙调拨货物应急。
两个小时后,孟静回电,说货物倒能凑齐,只是没法运输,他们下属物流公司应接不暇。
我找到飞马公司销售总监罗旭,要求增派三辆大卡车前去绵阳。
对我一直心存芥蒂的罗旭也意识到事关重大,没敢耍小心思,赶紧安排。
晚上八点,我带队连夜赶去绵阳。
事与愿违,我尚在途中,美姑县又来电,需添加120万货物。
好在孟静协调能力了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按量备齐货物。
离开绵阳时,已经是深夜一点。
孟静站在路边送行,一直在挥手。
我让司机停下,下车,跑过去,朝着孟家深鞠一躬,颤声道谢。
孟静露出疲倦笑容,说她认可我这个兄弟,自然全力帮忙,只希望一路平安。
我回到车上,眼泪止不住流出来。
张爽递来一张纸巾,我接过来,轻声道:“兄弟,你记住,孟静永远是我们的姐!”
张爽嗯一声,说你和胡大哥以及今天才认识的孟姐,都是好人。
孟静面带浅笑,轻轻挥手。
回到蓉城,天光大现。
尚未抵达上班时间,陆春梅走进办公室,打开手中超大纸袋,里面竟是一件白色男士羽绒服。
她走过来,帮忙脱下我的外套,柔声道:“明日你就启程去大凉山,那边天寒地冻,衣服太薄扛不住,所以……我买了一件羽绒服,你试试,若不合身的话,我马上回去调换。”
我本想拒绝,却见她眼神幽怨,只好像个衣架一样,任她替我穿上羽绒服。
继而,她又掏出一个小袋子,拿出一条红色围巾,系我脖上。
女人上下打量一番,抿嘴微笑,小声赞道:“还挺合身呢,我眼光不错!”
我连一句谢谢都没说,穿着新衣服,系着新围巾,去了七楼,找销售总监罗旭。
我不是不想给陆春梅说点啥,只是有句话,说不出口。
陆姐,你眼神不好,非常不好!
商业区写字楼七楼,飞马公司董事长柳月茹身披大衣,站在落地窗前窗前,正在接电话。
手机话筒传来柳老爷子声音,“月儿,你决策正确,老爸鼎力支持,希望你们不遗余力,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准时送达货物,体现柳氏集团投身华夏扶贫事业的决心。下月,我将跟随香港代表团访问京都,有你们这番作为,老爸必定能够挺直腰杆,向祖国送上一份薄礼。所以,此次组织货物川西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柳月茹神情凛然,嗯嗯应声,父亲,说刚才月儿所说情况完全就事论事,此行太过凶险也是实情,但是,听父亲一说,月儿更加坚定信念,此事非同小可,关乎柳氏大局,西南公司定将不辱使命,完成任务。
只是,父亲,西南公司缺乏副总级别的精英,现在唯一可靠之人,仅是来公司不足两年的销售三部副主管,我只得赋予乔不群以董事长助理身份带队前去大小凉山,全权代表我现场处理突发状况。
话筒再次传来应答声,“月儿啊,既然我将西南公司交给你,当然绝对信任,用人用资金,只要不过分,你就全权处理。至于你提到那个乔副主管,只要顺利完成此项任务,哪怕造成一定损失,大可不必在意,直接提拔为副总,都行!”
柳月茹欢声道,谢谢老爸,有您在背后大力支持,月儿就更有信心啦。
“傻丫头,你现在正处于锤炼阶段,老爸希望你尽快成长,届时你负责国内公司,家驹负责海外公司,兄妹精诚合作,柳氏一定成为华夏顶梁柱一样的实力企业,你爷爷也能含笑九泉!”
“晓得啦,老爸,您好啰嗦,我忙了。”
挂了电话,年轻貌美的董事长望向灰暗天空,嘴角微微翘起。
他明日就将出发,为之准备些啥必需品呢?
防寒服?围巾?防滑雪鞋?
那一刻,姑娘目光温柔,不再是威严强势的姐姐,迅速变作贤惠可爱的妹妹。
当一身崭新羽绒服、系着火红围巾的家伙走进办公室时,她迅速板脸,恢复惯常威严神情。
听过他的汇报,董事长点点头,说道:“小乔,你的请示事项,我都同意!有三句话叮嘱你:一是此行多凶险,务必时刻保持警惕;二是望你不辱使命,坚决完成任务,我为你请功;三是平安归来……一定要平安。”
我笑了笑,说道:“我尽力吧!”
我告辞出门,没有停留。
其实,我很想说,董事长,若我不能回来,请给我父母一笔养老金,当作属下因公殉职的抚恤金。
我终究将这话说出口,是因为迷信。
在襄城老家,尤其乡下人,大家始终认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一说一个准。
谁不怕死?我当然也怕,更怕无人给父母送终,那是不孝。
从古至今都有忠孝不能两全一说,放他娘的狗屁,老子不信邪。
有一天,我向女朋友柳如月说出当时想法时,她哭得昏天黑地,无论如何都哄不好。
安慰到最后,我也跟着眼含泪花。
那次风雪滚滚川西之行啊,险些命丧他乡,此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