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唇齿相依也是唇亡齿寒
那是举报黄教授的两年前。
初中生发sci!
但这事不足为奇,早个六十年,这也是满大街都有的事儿。
你想曝光到网上?那也随你的便,左右也不过是石沉大海,兴起风浪一两天,热搜连一个小时都挂不住。
黎真在搜集证据的时候就发现黄教授初中就发了3篇sci的事,这早已证明他是无懈可击的。他发怵了,他深知一个黎真扳不倒,两个黎真也不够。
院长是主任的老师,主任又是院长儿子的老师,又通过学术造假让院长之子的名字出现在主任的论文中,之后又把儿子放在主任的研究生中,更值得一提的是院长之子考研初试倒数第一,但是复试面试却是第一名。怕是初试分数线可能就是照着他儿子分划的。
如此看来黄家是学阀世家,学术垄断头部家族。
黎真手脚冰凉,咬着牙看。
一阵铃声打断他,他提了雨伞就跑出来了。
“黎真!黎真!你快看啊!新出的这个好喝,我——”
明载枝看见灯亮着,以为黎真在宿舍,不想人不在,他放下奶茶,人也一顺溜坐下了,“大晚上的,下雨还出去啊,人呢?”
“电脑怎么也不关?”
想来是一会儿就回来,明载枝感慨黎真真卖力气,白天做实验,晚上还写论文。
“这写的什么意思?”
黎真从不背他,明载枝也不动鼠标,规规矩矩就是盯着屏幕那一页。
他吸着奶茶,嚼嚼里面的小料,“有关人类突变基因的……三组实验数据完全偏离正常范围……由此可见,黄教授这篇论文造假……”
“啊?!”
明载枝拿起鼠标,滑动,阅读。
黎真这篇未完待续的论文,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导师一共造假了8篇论文,并且这些论文已经渗透医疗领域,应用治疗……
良久,黎真回来了,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看见明载枝一脸阴沉的坐在那里。
“载枝?”
他才想起来自己走的时候电脑没关。
“载枝,你……”
明载枝问:“你去哪了?”
“导师让我接一下多可……”
黄多可吗?
“他都上高中了用你接啊?你是黄家的保姆吗?高中不是放假了吗?补习班上到这么晚?”
“是ktv……”黎真放下伞,瞟了一眼电脑,心已经凉了半截,不是他走的时候的那页。
“黎真!”
“洗洗睡吧。”黎真合上电脑。
明载枝瞪着他:“论文呢?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吗?”
“……算了吧。”
明载枝薅住他,“你怕了吗?”
“怕了。”
“那为什么还写?”
“因为还想拯救世界。”
这个中二的回答并没有逗笑明载枝,因为他知道后果。
黎真怕什么?什么都怕。他扳不倒黄翡若,也无法与学阀抗争,现在越级举报跟古代越级告御状一个下场。况且他造假,从二十年前就开始造假,这期间要牵扯太多太多的人。黎真害怕。失败的例子太多了。
明载枝忽然对着他冷笑,又发问:“你和华叶在一起了?”
“嗯……”
“她要考老黄研究生你知道吗?”
黎真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我会拦下她的。”
明载枝好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别扯淡了,我告诉你吧,华叶,是老黄亲外甥女!你拦不住,你拦住了,我明载枝脑袋砍下来给你黎真当球踢!”
黎真没再说话,两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良久,明载枝也思考了很久,才问出口:“咱们现在研究的是真是假你告诉我?”
黎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假的。”
明载枝听后,无奈,又不敢相信,又生硬的说:“那你等什么呢?赶紧写吧,然后交材料举报他!”
“那你怎么办?其他小师弟小师妹怎么办?”
“你管得别太宽,反正我明载枝情愿就只拿本科学历,我情愿我这四年打水漂,我也不能研究假的出来害人!你不写我写!”
黎真看着地上打翻的奶茶,“记得那年一口气出现了十二个心脏移位的新生儿吗?”
“提这个干嘛?”
“因为他的论文出问题了。”黎真摇着明载枝的肩膀,“你看见的只有十二个,在看不见的地方呢?”
黎真拿起桌上的那杯,上面的宣传签还在,“你这杯奶茶多少钱?”
“52。”
“为什么这么贵?”黎真自问自答,“因为它写了添加山竹提取物山竹醇,你知道山竹醇事件吗?你现在敢看一遍吗?看我了你就知道我为什么怕了。”
历史可怕,比历史更可怕的是忘记历史。
黄教授的夫人,现在的夫人,名下一共十九篇sci,还有一篇nature,那倒是十分保真,可是她其实是一名会计,不知道为什么发表了那么多有关基因的论文。
如此看来学术牛马才是最惨的,很难想象十九篇sci,还有一篇nature的工作量是多少硕博生多少年的辛苦劳动付出换来的结果,本来可以靠高分文章顺利毕业找到好工作,但却被人偷走了成果。
黄夫人这样的人,大概不应该叫学术妲己,应该叫学术小偷,学术吸血鬼,偷走的不仅是成果还是别人的人生。
这些东西要么血液传播,要么体液传播。
这个年代的年轻人想跨越阶级太难了。
毕竟如今马克思主义也抵不过人情世故了。
明载枝无法接受,实验的时候心不在焉,黎真在劝明载枝忍的时候,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了。
直到他发现了自己患上了罕见病。
他开始包揽实验,不轻易让师弟师妹触碰这些。
同时他的论文的也越来越完善,从大到小,从公到私,从学术造假到贪污经费,从威胁到强迫,黎真和明载枝一页一页的把自己的前程推进黑暗里。
同时他们发现黄教授赴日留学过,他的日本导师姓石井,没错,又是石井,就是石井四郎的石井。
而石井四郎是731部队最高指挥官。
黄教授说过了这个暖冬,他们的实验会更加蒸蒸日上。
可黎真的身体越来越差,工作强度也越来越大,他想,熬不过这个暖冬了。
当夏喜茗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时。
明载枝眼底迸发了希望:“把材料交给夏喜茗。”
黎真极力反对:“不可以!”
明载枝却执拗道:“她是本科生,只有她能提交,我们都没有资格,只有她有,那是最后的希望了,再不提交就来不及了,黎真!”
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有一颗追求科学的心而已,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一个没权没势的傻姑娘,如果她以后出事了——”
明载枝:“你与其想她之后会不会出事儿为什么不想想如果她也进了这个地狱呢?”
黎真:“那你告诉她事实,别让她再来了。”
明载枝这时才说道:“他们都同意把这件事交给夏喜茗。”
黎真嘴唇颤抖着:“他们?”
“除了华叶,都知道了……”
他们亲手制作了一个“完美”的计划,葬送了自己的“前途”。
他们故意引爆了一间中外合作的实验室,获得校方关注,可是学校只认为是实验安全问题,这一下遂了他们的愿,于是他们和留学生们就此大书特书,谴责学校不管研究生死活,在社会上取得关注度,学校上热搜后的一个小时后才派遣其他老师的实验室去接应。
此时夏喜茗去上交举报材料,才是最致命的一击。
任数净是在郑教授嘴里知道的,她急急忙忙找到夏喜茗,“大傻春!你在干什么啊!你疯了!”
夏喜茗:“……”
“黄翡若不是你能惹得起的,郑奶奶都说了,他背景太深,她都不轻易惹,你怎么敢呐,你快,趁专案组没成立,马上撤回!”
夏喜茗装傻,“这怎么撤回?”
“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你别装傻,我知道你什么都懂!你知道他有问题,你不考他的研究生就是了,没必要一锅掀了,你掀不动还好,小心你自己也掉油锅里啊。”
夏喜茗仰着头看任数净发疯,“你记不记得我天天和你讲过我男朋友的事儿。”
“你提这个干嘛?我记得,怎么?”
“因果报应呗,我求而不得的恩师,是害了他的人啊,就是他当年发表的论文造假,旁人不知有误,拿他提供的结果,给我男朋友做了基因编辑…”
在任数净发愣的间隙,夏喜茗站了起来,“我何止要掀了他的锅,我还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中国人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丢人丢到国外,我必要撕了黄翡若这层伪善的皮,他不是最喜欢到国外开会了吗?我就让他丢人丢到国外。”
他们折腾的那么起劲,却熄火在光明的前夕……
“最近这些学术圈的破事爆出来不少,可就是不见有什么反响,像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新闻跟踪报道一下吗,明明网络上还是有很多人关注的,像这样事情爆出来结果网上火几天最后有像没发生过一样。”
“真的让人觉得很悲哀啊。”
“他们每一个都是很珍贵的,是家里面耗费了心血培养,付出了自己努力的人才是国家未来的力量。”
黄翡若的研究不能说是一无是处,致癌是一顶一的快准狠!
有效≠有疗效。
华叶觉得自己也已经在这样的家庭里烂掉了,大概是七年前上高中的时候,老师让写高考宣言,十七岁的华叶写道:世界凭什么公平?我努力向上爬就是为了有更好的资源,我的祖辈积累家业,跨越一个个阶层,我应该要继续进行积累,试想一个农民的儿子和科长的儿子享受同等的待遇,那努理的意义何在,一个科长的儿子和处长的儿子有相同的机会,这不是莫大的讽刺吗?
华叶回想起来,狠狠抓了自己一下。
冷冰冰的文字背后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舅舅舅妈骂她是废物之后,又给她找了新导师。
夏喜茗也才明白,为什么男朋友的病治不好。
原来那些理论早在20年前,50年前,100年前就出错了,骨子里也就烂透了。
一经揭发,他二十年前做下的孽都露出来了。
可她也亲眼看见,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黄教授只是隐居了一个月,然后又活生生的,趾高气昂的出现在她眼前。
而她才活的像过街老鼠。
董新月此刻向夏喜茗抛出橄榄枝。
董新月也给她解读了现在的情形,黎真不白死,他的死不是为了让黄翡若罪加一等,而是给黄翡若示弱,请求给师弟师妹开一条活路。
“也包括给你开路。”
夏喜茗嘴微张着,“老师,你不讨厌黄翡若那样的人吗?”
“没办法,你看他现在还生龙活虎的活着,还是那么如鱼得水,不过他再也闹不出什么太大的风浪了,最起码不会再靠水论文危害人类生命健康了,他贪的那些钱也够他花十辈子的了,看他知不知足了。”
“那他要是不知足呢?”
“那也一定会有新的夏喜茗去举报他,而不是你这个夏喜茗了。”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这样形容,举报信一封又一封,如雨后春笋冒一样出来。却又被无情的打回地底下。
学术界何时能再下一场甘霖,谁也不知道。
董新月在教学生的时候说:“谁直接引用论文里的东西谁就是傻子,那东西你自己不实验,谁知道是真是假?论文写的跟闹着玩儿似的。每一步你都自己去落实,做不出来实验就重新再做,还做不出来,那就是他论文有毛病了,没事儿别老质疑自己,多质疑质疑别人。”
黄翡若教授由于施展不开拳脚,举家搬迁日本了。
夏喜茗咒骂一通,愿那个破岛早些沉入海底!
她去送了送明载枝,他家决定送他出国,在机场她也看见了华叶。
她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华叶,华叶抱了抱明载枝,让他安心养病。
……
夏喜茗怕华叶吗?
现在都害怕,站在她面前的时候都恨不得找个鼠洞钻一下。
可她不能怯,她知道华叶有多狠。
之前在董新月的羽翼下躲着,后来又钻到刘琳的身后,现在只能直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