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见已是弗朗索瓦
“现在技术已经发展到只靠体细胞核就能有克隆的机会的地步了。五十年前就已经有体细胞核克隆成功的案例了,也就是说,卵母细胞不再是克隆的刚需了。还有一个实验案例,即使没有双方配子细胞的前提下,仍可以靠分化程度较低的体细胞来诱导分化出配子,再一步进行体外受精等一系列操作,得到胚胎,这一举动突破了伦理学,只有性染色体维持正常组合,那么双方的性别,也——”
池竟夕站在台上介绍,这属于保密工作,所以大家全程不允许记录。他即使从容的讲解,却也很受震撼,获取的体细胞居然可以在体外受诱导分化为配子。
“但是失败率很高,目前只在一些家畜上成功过寥寥几例,对于灵长类动物是没有成功案例的。”
池竟夕看见一个陌生的脸庞。
“高队,这不仅仅是中大的保密工作,更是国家,乃至整个国际社会的秘密,我们无权干涉更深,只能了解表面的实验工作进程。”
这属于繁衍计划的一部分,为了留住优质基因的保密实验,不仅仅是濒危动物,还有濒危的人类优质基因。警局无权干涉实验,但有责任制止私人实验研究。
大家都是警校的优秀毕业生,自从接手案件后都有认真学习过这方面知识,不会听得云里雾里,但大多都被池竟夕的惊掉了下巴,因为至今为止,生物教科书的基因工程还停留在克隆猴。
因为他们对克隆人只字不提,人们也就认为克隆人也几乎没有什么重大进展,也就仍然没有意识到危机,总觉得那是遥不可及的技术。
“池警官,我有问题。”夏喜茗在最角落的位置看着他。
他愣了几秒,然后开口,“请讲。”
“中大失窃的仪器是否支持您刚才所说的实验。”
这个问题池竟夕回答不上来,这属于内部机密,他了解不到。
高鹤以为他不解答的原因是因为夏喜茗的身份,于是题外话介绍道:“这位是夏喜茗同志,是我们的心理学顾问,刚刚突破了美人峰公司的一些壁垒。”
“池警官,不要误会,因为我是中大的生物学本科生,又跨专业在中大考研的心理学,所以对中大的实验室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据我所知,失窃的仪器虽然很精贵,但是还大概不足以做那么低成功率的实验。”
报告结束后大家都离开了,只有夏喜茗和池竟夕还留在那里。
夏喜茗眯着眼,“论起辈分来,我算你学姐呢。”
池竟夕在她身后的档案架上东翻西找,“你是中大毕业的,怎么可能是我学姐,我不过蹭了几节课而已。”
“不是中大,是燕中。”
池竟夕眼睛一下亮了,跑到她面前,“你也是燕中毕业的?”
夏喜茗笑了,“你不觉得我很眼熟吗?小学弟。”
“你是那个回学校演讲的学姐!你给我签过名,还把你生物笔记送给我了!夏学姐!”
夏喜茗是燕中优秀毕业生,现在还在学校展牌上,就因为考上了中大。池竟夕当时的偶像,因为她不仅是中大,还是他最喜欢的生物系。追着她要了签名,夏喜茗还承诺把自己的生物笔记本送给他。
“怎么样?高考生物考的不错吧。”
池竟夕垂下头,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学姐,“很不错,但是我还是没有学生物,最后还是去警校了。”
夏喜茗摇摇头,“没学就对了,这天坑不学也罢啊。”
“主要是技术封锁,不深入研究不能真正走到生物学深处。”池竟夕跟着董新月几天才知道,原来普通人,本科生,硕士,博士生,导师,以至于院士,他们所能接触到了解到的信息和实验是断崖式的。
“没错,所以我大三就辅修了,现在是心理学毕业,一样的天坑啊。”
“你能来市局,就代表你的水平很高,就算当年你继续走生物,也一样会有成绩的。”
“但愿如此吧。”夏喜茗忽然拉住他,“今天晚上有一场音乐会,有没有兴趣?”
夏喜茗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童叟无欺的表情,“高雅的,钢琴,大提琴。”
池竟夕上次音乐会还是三年前高鹤带他去的那场,又是学姐邀请,毫不犹豫同意了。听说音乐会还是憧憬了一下,还精心整理了发型。他立在夏喜茗面前,等着赞扬。
夏喜茗却直接倒了盆冷水给他,“大哥,姐姐要带你去的音乐会,不是那酒吧歌厅,你穿的那是什么玩意儿?都对不起你那发型。”
池竟夕不服气拍了拍新衬衫,“我这,多正式啊!我的新衬衫!”
夏喜茗气蒙了,“拉倒吧,西装呢?正装出席好不好,咱得拿起范儿来。”
池竟夕居然耍起无赖来了,“警队正装行吗?”
“你滚行吗?”夏喜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走,租一套去。”
夏喜茗打扮玩具一样,往池竟夕身上添添减减,比比划划。
“这是什么,是叫衬衫夹吗?”
“大哥,衬衫夹在腿上,这是袖箍,装饰的。”
池竟夕穿上风衣,“穿上大衣不就看不见了。”
“傻孩子,谁穿着大衣听?那地方热着呢。”夏喜茗打量一圈,对自己的搭配甚是满意,“小味儿挺正。走吧。”
有一说一池竟夕真心觉着这身装扮不错,感觉自己又帅了一个档次。
夏喜茗打量着他,“后悔了,给你打扮得忒年轻了,你一会儿离我远点儿。”
音乐会这种提升自己的机会,谁都不轻易放过,这来来往往的俊男美女。
池竟夕手里捏着票,“咱俩座儿不挨着吗?”
夏喜茗撩拨一下大珍珠耳环,“那近点儿吧,显得姐更有钱。”
池竟夕真受不了她了,“你确定不给你自己先看看病吗?”
“医者难自医。”
果然,音乐厅里很热,池竟夕脱下大衣坐下,毕竟是警校出身,仪态不要太端庄。
夏喜茗偷偷撕开一个咖啡糖塞进他嘴里,苦味顿时弥漫在口腔,确实不困了。连轴加班之后熬夜看音乐会,这也就是夏喜茗干出来的事。
音乐减缓,音乐增强。张力,松弛。
他靠着椅背,夏喜茗看他眼皮已经耷拉了,没有再给他塞咖啡糖,笑了笑只是静静继续观看。
直到钢琴曲骤然引爆全场。
他闭上双眼,好像自己的手指轻轻舞动在钢琴键盘上,音符如泉水般流淌,带着一丝苦涩的情感。每一个音符都是他对这个世界无法言说的怒火的宣泄,每一个旋律都是他心中对社会不公的呐喊。
他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剩下那份纯粹的情感和对艺术的热爱。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成为了乐曲的创造者,仿佛可以通过音符改变这个世界。
最后十秒钟钢琴声终于温柔了下来。前面是无望的疯狂追逐的话。最后十秒是追上之后在金色夕阳下温柔的拥抱幻影。他在废墟上疯狂地找寻找,破碎的世界上跳动着一颗近乎疯狂的,涌动着炽热血液的心脏。废墟的破坏让这颗心脏的归属早已冰冷,但回过神来,心脏依旧温热,和他温热的泪一样,被破晓的黎明,折射出温暖又凄凉的光。
钢琴声止,他突然睁开了眼,从一片废墟中起站起身来,那一刻,他仿佛忘记了自己是谁!
“楚客,是楚客!”
观众的阵阵掌声掩盖了池竟夕的激动失态之举。
“嘛去?”夏喜茗按下他,从包里掏了掏,递给他一张后台证,“拿着这个?”
池竟夕接过来,看了一眼,激动道:“姐,太棒了,你就是我亲姐!回头请你吃饭!”
“妥了。”夏喜茗回过头来欣赏下一个曲目。
池竟夕终于进了后台。
他看到一个人款款下台。从容不迫,优雅淡定,弥漫着艺术家的气息,他看傻了,他想象过楚客的样子,没有想到是这样的,“这就是楚客吗。”
池竟夕静静看着他从身边路过。不知道怎么上去说话。这时楚客却回头了,正撞上池竟夕的炙热渴求的眼神。池竟夕忙低下头,觉得十分莽撞。
“您是来找我的吗?先生。”
池竟夕顿时腿麻酥酥的,楚客的嗓音不是生硬的翻译腔,但是确实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也把池竟夕带跑偏了,“啊,是的,楚客先生,我三年前听过你的音乐会,就是在吉音市。”
楚客笑了,“看来您真的只记住了我的琴声啊。”
“为什么这么说?”池竟夕紧张的搓手。
楚客解开了西装扣子,“因为我这次不叫楚客,叫秋生。”
原来找不到楚客的原因,是因为他只有那一次叫楚客。
池竟夕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啊,我还是没有看演出表。”
楚客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也更喜欢楚客这个名字,您既然来找我,不如和我去外面坐一坐吧,或者,您还想继续去听音乐会。”
池竟夕迟钝的说了一句好。
“介意我换个衣服吗?”楚客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身上的演出服。
“不介意不介意。”
“您最好,也——”
池竟夕看了看现在自己的样子,仓皇的点点头,又摆手,毕竟他没带自己的衣服来,大衣都还在夏喜茗那里呢。
“麻烦等我一下,我去取件外套。”
“请便,我在外面的酒吧等您。”楚客微笑,池竟夕转身回到夏喜茗身边,拿起风衣要走,夏喜茗提了一下腿边的袋子,“你的衣服我拿了,换好了把这身放你车里就行。”
“不换了。”池竟夕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更是急得团团转。
夏喜茗给他提了个醒,“押金300,衣服损坏再加500。”
800,一个月奖金都未必有800,池竟夕妥协了,“好好好,我换。”
夏喜茗挑了挑眉,“不着急,他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在意多等你几分钟换衣服,去吧。”
她怎么连这都猜到了,心理学现在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
酒吧里的池竟夕很拘谨,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好像理解了为什么有些人追星看见偶像之后却不知道怎么办好的窘迫感。
而楚客很从容,即使已经换下了夸张的演出服,但精致的气质还是由内到外散发出来。
楚客本名叫弗朗索瓦。
但他执意让池竟夕称呼他为楚客。
不知不觉中,池竟夕喝了很多酒,便不由自主的透露出他三年前第一次听到楚客的钢琴曲时的心情。
“钢琴家也是普通人,没准我们可以做朋友。”
池竟夕早就被他迷的团团转了。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反驳的意思。
池竟夕被楚客扶着,迷迷糊糊走出酒吧,他不好意思的捂住脸,“抱歉,我不太会喝酒,和您聊天很愉快,希望下次还能再听到您的音乐会。”然后就匆匆告别,又捂住嘴跑开了。
楚客踱步走回酒吧。在他的位置上有一个女人在等他。
“感谢,夏小姐,您还是那么美丽。”
夏喜茗坐下,接过一杯酒喝了一口,没有急着回复楚客,而是发了条语音给池竟夕,“池警官,代驾五分钟之后就到,不要酒驾。”
发完之后,她才回过头来看楚客,“见外了,举手之劳,我现在就在市局工作,约一个小刑警给你见不是小事一桩吗?”
“送你的礼物。”楚客拿出一个首饰盒,一看就是高定。
夏喜茗不打开都知道里面是什么,“你真拿我当外人啊?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做了坏事别把姐姐供出来就行。”
“自然不能干坏事,想多认识一些朋友而已。”
“朋友?”夏喜茗嘲讽的看他,“一个,”手指轻轻敲着酒杯,“不懂音乐的,”猛然抬头盯着楚客,吐出最后两个字,“刑警?”
楚客就默默喝酒不回答。
夏喜茗哼了一声,“好了,逗你玩的,别对我学弟做坏事哦。”
“学弟?警校的学弟?”
“是高中啊,蠢货。”夏喜茗喝不来楚客点的酒,换了一杯。
“国内的教育几十年还这样啊。”
“人口基数这么大,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反正我们都已经熬出来了,看见没有,有编制的。”
楚客耸耸肩,“要不送你辆车吧,你这么多年还骑单车呢。”
“不会开,要不折现给我。”夏喜茗摊开手,好像真的在等楚客签张支票给她。
“你不是有证吗?”
夏喜茗抿了一口酒,“那是拖拉机的。”
楚客没忍住笑出声,“考了个拖拉机证啊。”
“没意思,考着玩的。”夏喜茗瞟了一眼他,伸出手勾他,“把你耳钉给我戴戴。”
楚客便开始摘耳钉,夏喜茗也麻利的把自己的耳环摘掉扔进口袋。她看了一眼,拇指在耳针上蹭了蹭才戴上。
“还擦擦,嫌我脏啊。”
“素养。”夏喜茗一边戴一边说:“有酒精我还喷喷呢。”
她戴好了,拿出手机照了照,“好看吗?”
“好看,”楚客犹豫了一下,“我一会儿送你。”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