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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狂欢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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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段时间,我不太喜欢住宿舍,除了老是无法按时赶到学校上课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宿舍里面经常会断电。在用电高峰期的晚上,除了看录像和出去鬼混的,其他人呆在宿舍里整晚整晚的瞎折腾。这些家伙把录音机声音开到最大,吵的你要不扯着嗓子喊,根本不能正常交流。还有一些家伙连下楼去水房打开水都懒得去,弄上热得快在宿舍里烧开水。于是宿舍里就频繁的跳闸,这让管宿舍的大爷头疼不已。在加大了变压器之后依然无法满足精力旺盛的男生的需求的时候,学校终于出手了。

    某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我远远的就看见宿舍楼门口围了一大堆人,窸窸窣窣的在说着什么。凑过去一看,花花绿绿的热得快电炉子堆得像小山一样,都是学生处联合保卫处突击检查,从宿舍里收缴出来的。下了课回来的学生们看着从自己宿舍里收缴出来的宝贝,竟然被垃圾一样堆在那里,群情激奋但也敢怒不敢言。旁边贴了一个告示,宣称从今往后像这种非法使用的电器见一个收一个。

    我跑上楼一看,果然原来堆满各种电炉子热得快的桌子上空空荡荡的,连随身听和耳机都不见了,显得焕然一新。陈朝晖在宿舍里指手画脚显得义愤填膺,气鼓鼓的把学校各级领导的女性亲属都问候了一遍之后,就抱怨在宿舍的人没有把他斥巨资买的带加热功能的保温杯藏好。那个倒霉的家伙佯装尿急,出门去上厕所,以躲避锋芒。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冲下楼跑到学校里最近的那个电话亭。电话亭里有个家伙絮絮叨叨的再打电话,似乎是在跟女朋友打电话,一脸谄媚的表情。我在旁边又是咳嗽又是敲电话亭的塑料罩子,半天才让这家伙挂了电话,给我留下一个白眼之后才愤愤而去。我掏出磁卡,塞进电话机,给吴楠打了个电话。吴楠磨磨蹭蹭半天才来接电话,我饶有兴致的把我准备去轻工市场批发一批热得快回来到宿舍里卖的想法告诉了他。尽管这之前几次当二道贩子的经历都以失败告终,但吴楠还是对我的商业计划给与了足够的支持。于是第二天一早,我正在水房里光着膀子刷牙,就听见吴楠操着粗犷的大嗓门在楼下喊我。

    那天下着小雨,我们嚼着在食堂买的油饼,怀揣着无论如何要赚上一笔的赌徒心态在路边等车,还颇有点儿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一辆脏兮兮的小公交车停车了,从上面下来几个大包小包的人,我们问也没问就上了车。上了车买了票我们才发现,这并不是公交车,而是一辆开往长途汽车站的长途车,虽然乘客不多,但是座位一律是脏兮兮的,车厢里也充斥着各种不洁气味的混合味道。发现不对吴楠才说,要不要换个车。这个时候车已经开动了,我再问人家把钱要回来有点儿难为情,就说没事吧,反正长途汽车站旁边就是批发市场。吴楠讪讪的说,那算了,不过长途车开得快,别让拉到外地了。

    后来这个脏兮兮的中巴车果然是一副疯狂老鼠的派头,停不停车全看心情,一路上不停地甩站,不过后来我想起来这是个冒充长途车的公交车也就释然了。最后这个车还是开进了长途汽车站,我们如释重负,下了车。

    长途汽车站肮脏而且杂乱,路面常年被各种长途车压的坑坑洼洼的,各种大小不一的车辆不停地进进出出,像一个庞大无比的自由市场。我们随着做着布朗运动的方向不明的人流往外走,忽然看见有个人一只手捏着挖耳勺,一边走着一边挖着耳朵。还没等我对这种怪异的行为表示质疑的时候,吴楠似乎非常的警惕,小声地跟我说。

    “当心一点儿那个掏耳朵的人,离他远一点儿。”

    我说,“这是什么意思?”

    “车站附近经常有这种掏耳朵的人。你走过他身边,只要一不小心碰了他一下,或者就是他来碰的你,反正他就会疼的蹲下来,然后站起来的时候就流了一耳朵的血。他就会说你把他的挖耳勺戳到他脑子里了,这时就会有几个人围过来,让你赔几千块钱给那人去看病,你想溜走是不可能的。要么乖乖的掏钱,要不被人打一顿。”

    我们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以后没过多久,身后一阵骚动,紧接着就是一片喧哗。我回头一看,果然一个背着大包小包的倒霉蛋就被那个挖耳朵的人给缠上了。我们报以同情的目光之后,就加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那个时候各种火车站汽车站之类的都充满了危险,经常有这样或那样的骗局,让人防不胜防。

    那个年代的汽车站就是这样一个充满了危险的地带。

    走出了是非之地,我们站在细雨中辨别了一下方向,一头走进了规模庞大的批发市场。这里到处都是连在一起的楼,每一栋楼都是一个巨大的批发市场。每栋楼上都贴满了明星和模特的广告牌,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我们和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空气中充满了钱和欲望的味道。批发市场里人头攒动,像迷宫一样蜿蜒曲折,有数不清的东西在这里都能找到,没有你找不到只有你想不到。在人群里漫无目的的逛了很久才找到了一个卖各种热得快的小店,几番砍价之后就拿下了一堆的花花绿绿的热得快,装了一大包。我和吴楠背着一大包战利品,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在批发市场里一边漫无目的逛,一边开心的聊着天。

    忽然有个人碰了碰我,小声的说,要不要碟。吴楠看了那个人一眼,问道,“什么碟?”

    那个人煞有介事的看看四周,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得,其实旁边到处都是人,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毛片,日本的欧美的都有。”

    吴楠粗暴的说,“不要。”

    吴楠这么激烈的反应,其实是有过惨痛经验的。有一次吴楠斥重金从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那里买了两张据说是毛片的光碟,结果在vcd上放结果放不出来。我把碟拿来一看就笑了,因为碟片的包装上赫然印着windows95安装盘。吴楠一脸的愤怒,说那个妇女说害怕被抓,包装上印着软件的光碟,其实是vcd,是可以播放出来的毛片。我当时对这种卑劣的骗局表示了不齿,毛片本身就是坦坦荡荡的,不会做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

    其实时代是一点一点的变坏的,虽然毛片的从业人员可能有过一段童叟无欺的阶段,但是很快就会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那个时候已经出现了隐藏在电脑软件光碟里的毛片,这样的行为确实不够坦荡,但是存在就是合理,你也不能说那是错的。时代的车轮隆隆前行,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鸡贼的利用了人性的弱点,模棱两可也投机取巧,让你吃亏上当也只能自认倒霉。

    我问那个人,“还有别的么?”

    那人赶紧说,有的有的,然后递给我一张花花绿绿的纸,上面写满了各种光碟的目录,有纪录片还有工具软件。我看了半天,实在提不起兴趣,说道。“还不如毛片呢,就没点儿别的了么?”

    似乎是我们的挑剔激起了他捍卫其专业精神的决心,那人看起来非得把我们的生意给做了,说道:“还有打口碟,你们要不?”

    在旁边不耐烦了半天的吴楠突然眼睛一亮,问道,“有打口碟?东西在哪儿呢?”

    那个卖碟的表示,“打口碟都是那种鬼哭狼嚎的听不懂唱了个啥,还贵得很。进了一批一直没卖出去,就没在身边带着。”

    吴楠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没事,你带我去,打口碟我要呢。”

    “那行,我带你们去。给你先说好啊,那个地方路不好走,你还得帮我拿着东西。”

    吴楠说那没问题,然后我们两个就跟着他七拐八拐的往前走着。我走着还在想,难不成打口碟在树上放着,还要爬树,干嘛非让我拿着。后来那个人带着我们走进一个杂草丛生的巷子,把背的包和那张纸交给吴楠,然后猫下腰打开一个井盖,动作麻利的钻了进去。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库房在下水道里。

    吴楠探头过去看了看,“这小伙是不是受啥刺激了,咋一句话不说就钻进去了。”

    我四下看了看,说道。“你说井盖敞着,一会儿会不会把城管给招来了。”

    “那就先把盖子盖上。”说着,吴楠弯腰就把井盖给盖上了,严丝合缝的就像从来没有打开过一样。

    咣当一声把我吓了一跳,“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咋直接就给把盖子盖上了,那个人不会在里面上不来了把。”我赶紧拿手掰了掰,看有没有空隙。“能不能上来倒在其次,别在里面没有空气,人要是出啥事情了就麻烦了。赶紧打开,看看人还在不。”

    吴楠恍然大悟,赶紧把下水井的盖子打开,朝着黑洞洞的井口喊道:“伙计,东西找到了没,实在找不到就算了,我要你几张毛片,你别骗我就行。在不在,你倒是答应一声啊。”

    “马上就好。”

    过了一会儿,小伙子背着一个牛仔布的大包,非常矫捷的从黑洞洞的下水道里探出头来,像一个江洋大盗。爬上来以后,小伙把包倒过来,里面的各种破了口的碟片和包装纸稀里哗啦的倒了一地。吴楠趴在地上,在一堆在我看来就是破塑料的东西里不停地翻着,然后同时嘴里还不断地发出我草我草的赞叹声。

    这一趟收获颇丰,后来那些批发的热水器都狠狠地加了一笔卖了出去。但吴楠似乎对捡了一堆破了口的塑料瓶的兴趣更大,一路上跟我说着那些牛逼的乐队和名字,不知道有什么好兴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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