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过年

    孙雅走了以后，我怅然若失了很久。有时候我放学会鬼使神差的拐进她们院子，在她家楼下抬头张望，看她曾经出现过的阳台，如今已经是空空如也。她房间的窗户好像再也没开过。后来她们的房子住进了新搬来的人，当陌生的人出现在阳台上的时候，我才停止了这种神经质的神游，睹物思人的伤感才稍稍有所平复。

    后来我拿着孙雅送给我的盒子回了家，把自己关进房子里，确认我妈不会突然闯进来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水晶画框，是一副画，一堆黄色和蓝色纠缠在一起，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翻过来以后背面用写着两行诗：身心安处为吾土，岂限长安与洛阳。以我当时的学识和阅历，自然不知道这画框的画是梵高的《星空》，只是觉得一堆乱七八糟像是涂鸦一般的颜色凑在一起，更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杰作，更不明白这一行诗里蕴含的深意。后来我给打过几次电话，在急切的嘘寒问暖之外，还问她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她并没有回答我诗的意思是什么，只是告诉我这个画要眯着眼睛去看，死命地看，看得眼泪都出来了就会看出星空的效果了。

    时间很快过去，接着就到了过年。

    当年的过年中国人有一个最为庄严的仪式，除夕放炮。那时生活乏味，唯一过年可以堪称一年之中最开心的时刻，那种开心现在的孩子们已经无法体会。再严厉的父母，对于过年放炮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由于雾霾和空气污染的原因，燃放烟花爆竹这种充满诱惑和危险的活动已经被官方明令禁止，一度还曾经出现警察叔叔满大街转，碰见放炮的直接拿下的情况。后来生活富足人民普遍需要减肥，但春节只剩下胡吃海塞发红包和微信拜年了，泯然一个普通节日。虽然依然很重要，但是仪式感已经远不及当年了。有些东西当时天真的以为理所当然，后来看看，才发现却是弥足珍贵。

    北方人从腊月二十三就开始进入过年的状态，家里大人们就开始置办年货，早早的为除夕夜的年夜饭做着准备。而对于孩子们而言，进入过年状态的标志是从满大街出现的卖摔炮的开始的。

    摔炮是一种自制的小炮，把火药和细砂混合起来，用纸裹住密封起来包好。往地上一摔，或者在脚下一踩就能爆炸，虽然威力不大，但是猛地一响吓人一大跳是足够了。由于价钱便宜，一块钱可以买一大把，足够一天吓唬女生的消耗，深受喜欢搞恶作剧的男孩子的追捧。但是这种东西纯手工打造，危险性极大，经常有在自己家里偷偷制作摔炮，引发爆炸或者大火的报道。学校也多次严令禁止购买摔炮的行为，经常有值日生在学校门口转悠，看见谁买摔炮就当场没收赃物揣进自己兜里。

    我已不满足于摔炮，需要更大的噪音才能满足猎奇的心。有一种叫做啄木鸟的威力巨大的鞭炮，单拆下来都能当雷子放，深受半大小子的青睐。我最喜欢的消遣就是站在阳台上，把一挂啄木鸟鞭炮拆成一个一个的，一手拿着一个鞭炮，另一手用打火机点，在炮捻子快要烧到手的时候奋力扔下去。燃烧的炮仗在抛物线的某个点剧烈的爆炸，但有时候落在地上过了半天才炸响，把过路的人吓一大跳，我赶紧藏好免得被人发现。这种恶作剧所带来的刺激让我们觉得非常过瘾，所有的不开心都抛到了脑后。

    我在找乐子方面，总是有无穷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这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后来这种放炮的刺激就不可避免的上升为作恶的程度。我曾经用一只小咸鱼引诱来一只贪嘴的小猫，把一挂鞭炮偷偷绑在猫的尾巴上，然后点燃鞭炮。其结果可想而知，小猫被吓得上蹿下跳，我躲在角落里开心的大笑。一开始还是捉弄流浪的小猫小狗，后来甚至对邻居家里的宠物下手。

    邻居家有一只举止高贵的美国短毛猫，是男主人托了很多关系从南方弄来的，由于品种纯粹所以平时养尊处优，在那个没有猫粮的时代，吃的都是鱼干，连剩饭都没吃过。我抓住这只小猫之后，在尾巴上用绑上鞭炮，噼里啪啦的点起来，受到这种惊吓之后这只小猫一跳跳了一人多高，然后一脑袋撞到墙上，从此就有些失常。后来邻居知道他奉若明珠的宝贝小猫是被我捉弄的，怒气冲冲的打上门来好几次，最后换来我爸一顿暴揍给邻居解气。这只被惊吓过度的猫之后不久变得性情大变，经常在二半夜趴在楼下平房的房顶，对着天空凄厉的叫着，在二半夜搞得人们无法安然入睡，最后被保卫科用气枪打死。每每说到这只悲惨的短毛猫，我妈就跟我爸联合起来数落我，这倒是这两个人为数不多的不互相拆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