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孙雅
我依然能经常见到孙雅。
尤其是当吴楠告诉我孙雅就要转学的消息以后，我就下意识的多看她几眼，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失去。早操的时候，孙雅在不远处随着音乐抬起胳膊或者踢起腿。清晨的阳光透过她，头发的边缘变成发红的颜色，身体的肌肤也隐约透明，像是一块璞玉。多年以后，我看到《诗经》里的那句“白茅纯束，有女如玉”，一下子就想到了孙雅，想到多年前清晨的操场。
学校那条街上有两个游戏厅，但是接待能力非常有限，每天里面都是人头攒动，烟雾缭绕。虽然每台游戏机旁边都围着人，但是人头的密度和游戏的内容有着很大的关系。围着人数较少的一般是打坦克和小蜜蜂这些只有小学生和刚上出初中的小孩才玩的，除非实在无聊一般是不会尝试这些游戏的。在围观人数最为密集的游戏机那里传来一阵阵兴奋的欢呼，我挤过去一看，原来是街头霸王。这是最新格斗游戏，跟原来的打飞机打坦克不一样，是两个人对打，气功震荡波大招满天飞，还有穿的很少的女选手可供选择。由于非常暴力而且真实，一出现就极受欢迎，而且还经常有因为打游戏引发矛盾，直接在现实中拳脚相加的。
我正在人群中观战，忽然发现钟铭挤了进来，投了一个牌子跟人对打起来。钟铭选的美国兵，但是有点儿愧对一身肌肉，连废了两个游戏币都没有打过，骂骂咧咧的砸了一下屏幕，动静挺大。游戏厅老板听见砸屏幕的声音赶紧过来看，揪着钟铭的衣领就拉出人群。我在旁边赶紧说好话，说这是我同学，才让钟铭免于一顿拳脚。
由于经常去游戏厅，送了不少钱，跟游戏厅老板成了哥们。有时候我爸来游戏厅抓我，游戏厅老板看见了，赶紧招呼我，“郑彤，你爸来了。”我立刻从游戏厅后门逃出，我的自行车在路边靠着，我骑上车子就往家跑。回家以后迅速打开书本假装复习功课，这么多年了我爸就是听说我老在游戏厅打游戏，但从来没有抓住过，这内幕到现在我爸都不知道。
我拉着钟铭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路上钟铭神秘兮兮的跟我说，“你们院子那个孙雅好像跟他男朋友分手了。”我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听说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年的秋天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很多关于成长背叛激情爱情之类的事情很快就要纷纷发生，有人离开，有人留在原地，就连城市也似乎从这一个秋天开始幻化成别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正在融入一个恢弘的时代，如同洪流一般，那些我们习以为常的生活将被毫不留情的冲散，我甚至都没有机会跟它说一声再见。
后来不久我在学校门口看到孙雅，她眼泡有些肿，好像是哭过，感觉有些无助。我凑上去跟她打招呼，她还装作无所谓的表情。
我说：“你哭了？”
孙雅整理了一下头发，把脸转过去没有理我。
“你跟那个蘑菇头分手了？”
“不关你的事。”
“你怎么不回家呢？”
“你回你的，别烦我。”
“你是不是要等那个蘑菇头，那我陪你一会儿吧。”
“姐姐我不需要你陪，赶紧回家去吧小屁孩。”
“你要跟那个家伙一会儿要是说不好打起来怎么办，我就在旁边呆着，我不烦你。”
孙雅气鼓鼓的把两个胳膊抱在胸前，“随便你吧。”我骑上车子，以极慢的速度绕着她转圈，同时反方向的踩着脚踏板，自行车的轴承发出悦耳的滴啦滴啦的声音。我就这么一圈圈的转，也不说话，省得她说我烦。
过了一会儿，孙雅看见那个蘑菇头从学校出来，就气势汹汹的快步迎上去。肯定是被分手了，这么意难平的孙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可怜我们的孙雅同学，怎么说也是一时之风流人物，落得一个通知分手的下场。我犹豫了半天该不该跟上去，最后还是呆在原地没动。
我远远的看着孙雅冲了上去，两个人说了几句就开始面红耳赤的吵，而且越吵越失去控制，可能她也没打算控制。声音挺大但语速过快听不清楚说了啥，孙雅还不停的辅以肢体动作以加强情绪表达。后来孙雅猛地一甩手，转身就走，那个蘑菇头追上去拉了一下她的手。孙雅打掉他的手，转身就是一个巴掌，跟电影里的情节一样，声音清脆我听得真真切切的。我担心那个蘑菇头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准备一旦那个家伙表现出任何的反击马上就冲过去。孙雅快步走到我面前，大声的命令我骑上车子赶紧走。我以为她的意思是赶我走，所以只能乖乖的骑上自行车，没想到她快跑几步嚣张的坐在后座上，并且不容置疑的从后面搂住我的腰。我故意加快速度，骑着车子在大街上飞驰，衬衣的衣襟被风不断的撩起又放下。她坐在我后面，揽住我腰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我又放慢车速，好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享受这种感觉。她也没把手挪开。
孙雅忽然在后面说：“要不然你带我去吃点儿好吃的吧，有点儿饿了。”
我问她：“是吵架吵饿了么？”
她在后面使劲掐了我一下，“你少废话，去不去你就说。心里烦得很，不想回家。你晚一点儿回家没事吧。”
“没啥，我经常天黑了才回家，我妈都习惯了。”
“那你作业咋办。”
孙雅遭遇了分手的挫折，还替我想着写作业，这种沉静让我很感伤。“作业明天早上找同学的一抄就行了。走我带你去东新街去，那儿好吃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