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时代里的坏孩子

    小龙女泪奔事件后我在学校彻底出了名，教导处出面，班主任勒令我停课，并立刻将我爸请到了学校。当晚，我爸铁青着脸回了家，把我吊在门框上，用皮带抽了一晚上。他原来想着我最多捣乱不学习，现在居然把老师弄哭。我爸往事涌上心头，痛心于自己饱读诗书满腔抱负却被同事排挤蝇营狗苟，心情压抑的无以复加。于是，我爸把事业上的不顺和生活的不幸全部转化为对我不思进取的愤怒中，皮带都抽断了。那一夜，我的惨叫声在楼下都能听见，后来邻居们实在听不下去了，找上门来劝。

    “老郑啊，打两下记住疼就行了，这可是亲生的，打坏了还得陪着去医院。”还有的给我递话，“彤彤啊，赶紧给你爸认个错，看把你爸气成什么样子了，以后别犯浑了。”

    有时候适时地出现一个台阶是非常重要的。有人劝，我爸立刻悻悻作罢，骂骂咧咧的把遍体鳞伤的我放下来，质问我有没有认识到错误。我在诸位邻居的各种明示和暗示之下，没好气的表示虚心接受大家的意见。然后我爸也如释重负，命令我赶紧洗洗睡。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被我爸痛打，虽然这一生中我爸无数次对我拳脚相加，但都不及这一次的刻骨铭心。那一夜，我遍体鳞伤躺在小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但是没有流一滴眼泪。

    但是相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加让我无法承受的是小龙女对我的心硬如铁。教导处主任亲自安排之下，我写了一封痛心疾首的检查，并在全班面前宣读。小龙女面无表情的听完，默默的把检查放到讲台上，然后若无其事的开始上课。

    而作为老师的小龙女成长了不少，也许是在一众学生面前泪奔也确实有些丢脸，也许是从一众老教师那里得到了很多和学生斗争的经验。后来小龙女老师面无表情的来上课，一脸的肃杀。从那以后，上课的时候我就是再捣乱小龙女也不理我了，而是游刃有余的继续讲课。如果我捣乱的声音已经盖过她讲课的声音，就停下来不再讲课，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直到我在眼光中安静下来。虽然我觉得她生气的样子也挺好看，但是当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的注视过来的时候，那种压力也是难以言喻的。当我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不说话了，才再次开始讲课。

    成为小龙女眼中的钉子户，一开始我还觉得挺美，那个时代的少年心中都有一个成为离经叛道者的梦想，甚至以混迹街头视为光荣，作为一个坏孩子在那个年代是很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是时间长了，我就慢慢的觉得有些不对，甚至是屈辱，小龙女已经把我当做芒刺一般，需要刻意的防范，甚至有时候讲着课就用眼睛瞥一眼他，目光中充满了敌意。几次在楼道里碰到小龙女的时候，我谄媚的说声老师好，小龙女看也不看我一眼，昂起头从我旁边快速走过。

    后来，只要小龙女老师上课的时候稍有异样，全班同学都认为又是我干什么了，并且以此为笑料，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成为坏孩子虽然让我有些得意洋洋，但成为笑料却让我越来越觉得意不起来，这种感觉让他我得郁闷，甚至心灰意冷。这让我觉得备受打击，后来就索性不怎么写作业了。班主任对我公然在作业问题上采取的对抗态度大为不满，对我进行打击报复，动不动就让我拿着书包在后面站着补作业。吴楠有时候上着课就溜到最后一排坐着跟我聊天，有时候趁老师不注意给我拉一把椅子，我就靠墙坐着，看着天上的云一朵一朵的慢慢飘过，很快就捱到下课。

    一天，我又一次因为不写作业放学后被老师罚着扫班上的清洁区，扫完地都快天黑了。我扛着扫帚回到班里，看见吴楠正在翻我的书包。

    我把扫帚扔到教室的角落，没好气的问他。“草，你干啥，胡翻啥呢，包里没烟。”

    吴楠说：“把你作业本给我拿过来，我给你把作业一写。”

    我一脸懵逼，不知道他要干啥。“写作业干啥，我自己的作业我都不写，你要我作业干啥。”

    吴楠一脸不耐烦的说道，“你赶紧的。”

    尽管我不了知道吴楠要干啥，但是还是表情冷漠的把本子掏出来递给了他。吴楠接过本子后看都没看我一眼，坐下来就开始写，当然是照着他写过的作业抄。

    从这以后，吴楠经常把自己的作业写完后，就把我的作业本翻出来再抄一遍。而且为了不让老师看出来是一个人写的，还特意在给我抄作业的时候还自创了一种介于行书和草书之间的书法，老师一直都没有发现。这当然是很仗义和够哥们的事情。作为一个省重点中学，作业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情，我也已经记不清吴楠替我抄了多少作业。很多次我看见吴楠在教室里给他抄作业，虽然觉得真的没有这个必要，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心里还是有一点儿感动。

    一开始的时候，吴楠每天放学之后给我抄作业。他一边给我抄作业，我坐在旁边开他的玩笑，但是吴楠一脸严肃，丝毫不为所动。后来，作业越来越多，吴楠在课间的时候也开始给我抄作业。每到这个时候，我甚至觉得非常窘迫，心怀歉意的离开教室。

    吴楠不光是帮着我写作业，还经常拉着我跟他的狐朋狗友玩，给我讲别的班上的狗血故事，分散我的注意力。甚至为了让好哥们出气，吴楠还表示了对那个漂亮老师的愤怒。而且几次还信誓旦旦的表示要找机会教训她一下，比如把她自行车放气之类的驾轻就熟的坏事，灭灭她的嚣张气焰。每次听吴楠这么说，我就更加的沮丧，摆摆手说算了吧。

    有一天放学以后，吴楠勾着我的肩膀，神秘兮兮的说。“跟我走，咱去把小龙女教训一下。”

    “咋教训，大白天的你敢打老师？”对吴楠这个疯狂的想法我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

    吴楠一脸的玩世不恭，“不打她，咱去她家门口堵她，悄悄吓唬一下她就跑，她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咋样？”

    “你小子可以，敢打击报复老师。让抓住了你就惨了。再说，你知道她家住哪儿么你就堵？”我这么说本来是想让吴楠知难而退，但这么说反而激起了他的兴趣，一出口就后悔了。

    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老师们挣得虽然不多但是还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号称是灵魂的工程师。坏孩子们虽然行为乖张不服管教，但是对于老师打击报复还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不太相信吴楠敢于做出这样有悖师道人伦的事情。

    “我都跟踪她好几天了，她家在军区旁边的院子住，每天她在学校上完课，改作业改到六点半，一般七点半就回来了，我对她的回家路线和时间清楚的很。”

    “操，你咋这么无耻。”

    尽管郑彤对吴楠的计划觉得太过离经叛道，但是好哥们这么为自己着想，心里也非常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