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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打不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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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亏的吴楠,经过多方打探, 很快就知道了我的班级,立刻找了一帮坏小子准备找我的麻烦。

    有一天下午上自习,马上要放学了,老师也没在,教室里打扑克的打打闹闹的传纸条的干什么的都有。忽然,咣的一声门突然被一脚踢开,门猛烈的打开,撞到了墙上反弹了回来。教室里立刻就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像被点了葵花点穴手一般定在当下,直勾勾的看着门口。门口站着进来了几个高年级的人高马大的壮汉,其中一个我见过好像是学校田径队的,经常看见他像个驴一样在绕着操场不停地跑。有个家伙气势汹汹的喝问道,你们班谁他妈叫郑彤?

    教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宁静,没有人敢说话,除了风吹动作业本的哗哗声,就只有壮汉们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荡漾。见没有人说话,壮汉们就一个挨一个的翻作业本和课本。这帮家伙效率还挺高,几列桌子的本子没一会儿就翻得差不多了,眼瞅着就奔我来了。千钧一发之际,我突发奇想,把我的本子往同桌那里推了推,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向壮汉们走去。

    壮汉们一惊,不知道我要干啥。为首的甚至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要干啥?

    我一脸便秘的表情说道,我尿频,憋得不行了,要去上厕所。壮汉问我,你们班郑彤是谁?我侧着身子往前挤,扔下一句,我不知道我刚来的。

    其实按照剧情,壮汉们应该厉声让我坐下等着验明正身,或者是质问你是不是郑彤。但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壮汉们有些懵逼,肯定有一种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的惊异,然后就莫名其妙的闪出一条路让我出去。壮汉们只是突然被蒙住了,并不是傻了,在我出了教室门之后其中一个家伙在我身后跟了很久,确认了我确实是进了厕所以后,才信以为真。

    那个让我赖以脱身的厕所在学校的角落,这种带粪坑的厕所现在基本上已经绝迹了。在抽水马桶还是稀罕玩意的年代,中学校园里基本上都是这种厕所,也叫茅房。一排七八个肮脏的小坑,里面积粪无数,无数白胖的蛆在里面不断扭动着身体。如果是男厕,则靠墙还有一个长坑,遍布着经年累月形成的尿碱。上厕所的时候,一律屁股朝着墙,脚踩在屎坑的两侧。晴天的时候还好,除了味道刺鼻没有别的不便之处,但一到雨季,严重的积水使得上厕所的时候必须手拿两块砖头,踩在砖头上才能确保尿水不会灌进鞋里。

    如果一脚踩空,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道为什么,原来臭气熏天屎尿横流的厕所,那一天竟然让我有了一种亲切,这种感觉尿急的时候满大街找厕所的人非常能够理解。进了厕所之后,我立刻沿着砖垛子翻墙跑了,期间一脚没踩好,还差一点儿掉到墙外的粪坑里。

    第二天早上我背着书包刚在座位上坐下,前排的钟铭就扭过头来眉飞色舞的对我说,你牛逼,人家把你都堵门口了你都能跑了。你昨天幸亏跑得快,那几个高年级的挨个翻本子,你要是那时候没跑肯定被修理惨了。我强压住心中的汹涌,面无表情的问,后来咋样了。你同桌被揪出来打了一顿。你那个同桌一个劲儿说我不是郑彤我不是郑彤,但那帮高年级的根本不听,拽着衣领拖到外面打的,打的那叫一个惨。旁边几个同学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道。

    我嘿嘿一笑,说是我把本子放到他桌子上的。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旁边的座位还在空着,不知道是不是被打的上不了课了。操,你也太不地道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几个同学气急败坏的一番打闹之后也一哄而散。

    九十年代的秋天,我记忆中的秋天。那个时候的这个城市,四季分明,春天温暖而湿润,夏天奔放而热烈。秋天雨量很大,雨后的天空往往有一道艳丽的彩虹横空出世,不容置疑的挂在空中。有很多事情就在这样秋高气爽的天空下发生,无法忘记。九十年代的生活,简单来说简单枯燥,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一眼能看到头。每天在妈妈的怒吼中爬起床来,随手抓起衣服裤子套上,然后蓬头散发的收拾书包。在妈妈一声紧似一声的催促声中,随便扒拉几口稀饭,然后掰开馒头,里面抹上芝麻酱,背上书包匆匆忙忙去上学。

    早上空气微凉,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清晨的味道,这味道让我觉得神清气爽。在上学的路上碰见同样是去上学的女生,早上东方初升的太阳照耀着,她们的确良的外套随风轻摆,走在她们后面,一眼就能看出她们的胸罩是纽扣还是搭钩的。很多年以后,回忆起那些年轻的早晨,那种半透明的摇摆,比岛国动作片老师们要性感百倍。

    对迟早要再次来临的血光之灾只在少年的我脑海中担忧了不长的时间。上学的路上,我看见女生们的头发在早晨阳光的照耀下,有一些淡淡的泛黄,与其他时候不一样。我走快几步超过那些女生,然后回头看看,如果长相甜美,我就跟同学怂恿着对方上前搭讪几句,如果长得对不起观众,就一阵哄笑着跑过去。

    路上碰见钟铭,他神秘兮兮的跑过来说,那帮人知道那天打的不是我,信誓旦旦的四处找我,让我小心一点儿。我知道这一架迟早是要打的,躲是躲不过去的,于是在军挎书包里装了半截砖头,以防不测。而且不管上学放学总要跟同学一起,从不落单,由于谨慎,一段时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

    有一天放学后打扫卫生,走的时候学校里基本上没什么人。要这么说起来,好几次无妄之灾都发生在打扫卫生之后,对打扫卫生这件事我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刚走出学校,就看见吴楠跟一个家伙在路边花坛,一边聊天一边抽烟。还没等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吴楠就看见我了。立刻把烟屁股弹掉然后站起身来,摇头晃脑的迎上来好像是怕我跑了,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经过一番跑还是不跑的激烈思想斗争,最终还是选择了不跑,其实是确实跑不了。

    “堵了你几天了,终于把你堵上了。你还挺机灵,那天还让你给跑了。今天咱来个了断吧,你说那天踢我那一脚咋办。”

    我说:“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扯平了,你还想咋办?”我觉得一股血直奔脑门,手里军挎书包的带子不由自主的被我拉的紧紧的。吴楠自以为我还会和上次一样等着让他打不还手,“扯平你妈,今天不收拾你,你还觉得自己挺猛……”

    吴楠还没把话说完,旁边那个坏小子就冲上来对着我就是一巴掌,想从气势上压倒我。我根本没给坏小子发起第二下的机会,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之后直接跳起来踹到那个坏小子的肚子上。小孩子打架比的就是发育,坏小子虽然咋咋呼呼,但是明显发育不良,虽然先出手但是伤害能力有限。虽然先出手,但我一脚下去就被一骨碌被踹到了地上。吴楠见坏小子吃亏,一边骂着一边冲上来打。

    在气势上落了下风,我只好招架着节节败退,对于这种称霸学校的主,心里还是有几分胆怯的。不觉之间,我脸上已经挨了好几个嘴锤。这个时候,原先被踹倒在地的坏小子看到吴楠占了上风,立刻爬起来加入对我扑上来就打。

    多年以后,著名的老寒人二蛋在总结九十年代几次扬名江湖的血雨腥风街头巷战,用颇有老炮儿风骨的神情对我说过,打架的时候人数和武器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意志,就是你是否想弄死或者想重伤对方的想法有多强烈。如果只是想教训对方的话,非常忌讳的一件事就是一出手就下重手,因为下重手伤人自己就会心虚,担心真把对方伤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自己会承担责任,也就是要估计后果。而对手遭遇重击,一般就会陷入狂暴的状态,也就是说小宇宙被激发出来了,就会发起比自己更加疯狂的反击。一方犹豫,患得患失,而另一方则小宇宙爆棚,这样先出手伤人的一定会被反杀。我对他这种把打架斗殴都能总结出哲学高度表示叹为观止。

    在一拳难敌四手的危机之刻,身上挨了几脚之后,脸上也挨了几下。然后脸上也挨了一下之后,有一种滚烫的液体从鼻孔中流淌而下,我用手抹了一下,低头一看是鼻血,立刻就陷入这种小宇宙爆棚的状态,也就是说,已经被打急了。我转过身向后疾跑几步,把二人甩开,然后突然掉头,把装了半截砖头的军挎抡圆了朝二人砸去。

    军挎书包在当年堪称不良少年街头巷战的基本装备,常年位列兵器榜前三名。军挎里面装上砖头就能成为流星锤一般的大杀器,而且隐蔽性极强,可以背着隐藏杀机,成为各种坏学生和学校寒人的最爱。

    那个坏小子冲在最前面,根本没想到我在遭到围殴之下竟然敢还击。看见抡圆的军挎径直朝自己而来的时候已经无处可躲了,只好抱着头,先把头保护住。军挎掠过他的头顶,重重的砸在了这个坏小子的背上。吴楠一看我出手还击了,犹豫了一下,就被我冲上去一脚踹在肚子上。根据军挎打架的套路,先是踹一脚,然后军挎就抡上来了。吴楠躲过了抡过来的军挎之后,还想对打,但是抵挡了几下就被打的抬不起头来。

    吴楠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抽烟骂人劫道无恶不作,但本质上还是以虚张声势为主,并没有把人打废的勇气,或者说没有做好血战的准备,遇上这种豁出命的气势一下子就虚了,尤其是已经见了红,就连滚带爬的沿着路往回跑。战斗场面陡然发生了逆转,我现在的状态可以用杀红了眼来形容,军挎的带子都被扯断了,砖头掉了出来,书本文具也撒了一地。我索性扔了书包捡起砖头,嗷嗷直叫,紧紧追在吴楠身后。

    这一场打斗让本来已经人去夕阳斜的街头,一下子变得风声鹤唳起来,街上本来已经没什么人了,不知道从哪里围上来一帮看热闹的,但是没有人敢上去劝架。打架打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在一方被彻底打翻之前是不会有人出来当这个冤大头的。

    吴楠分开人群,转过一个路口后没命似得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喊。“赵宇,赵宇,赶紧过来!额贼,那家伙疯了,赶紧过来!”

    我举着半截砖头在吴楠后面穷追不止,突然觉得脚底下一绊,人一下子就飞了出去。由于是拼命往前跑,速度很快,飞起来以后甚至来不及伸手撑地,为了避免摔成狗啃屎,只好伸出胳膊用手肘保护住脸。吴楠听到身后我摔倒的声音之后,转过头来对那个伸腿绊我的家伙说,“我日,你打游戏啥时候打不行,非要现在打。这怂把我追的,我都快跑不动了。”

    那个叫赵宇的家伙也不说话,走到我旁边蹲着把我头发揪着拽起来,上下打量一番,骂骂咧咧了几句,忽然把高举的拳头放下,问我。

    “我好像见过你,你是不是二蛋他们院子的?”

    已经做好被狠狠修理一顿的准备,听到他突然停手,觉得可能有转机。我坐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一边呲牙咧嘴,一边擦掉胳膊上的血迹。“二蛋是我大哥,你认识他?”

    我跑的气喘吁吁的,胸口在不断的起伏,忽然也觉得这个叫做赵宇的人看上去有点儿眼熟。忽然就想起来曾经在二蛋家玩的时候见过,然后把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放了下来,因为我基本上已经知道这顿打算是可以免了。

    “嗯。我在二蛋家见过你。”

    赵宇转头跟吴楠说,“这怂好像是二蛋院子的,没啥大事,要不然这事情就算了吧。”

    “这怂把我打了两回了,刚才还给我一书包。”吴楠有点儿不甘心,自己被打的不善。“算了,以前不认识,现在成伙计咧。这事就这么了了,都不许再翻事情,走我这儿还有几个牌子,咱再去玩会儿去。”赵宇把我拉起来,拍了拍吴楠的肩膀,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江湖就是这么奇怪,本来打的不可开交的三个人,又没事儿人似得并肩走进了烟雾缭绕的翠华游戏厅,跟老朋友似得打起了游戏。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看最后大团圆的结局,也就一哄而散了。

    没有想到的是,不打不成交,从此之后,我跟这两个家伙后来成了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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