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SAR议事会分庭（贰拾伍）
接下来几天，程予黎可以说是紧急补课，枪支、兵器、技能轮番演习，简直停不下脚。
好在临近大逃杀前一天，他还是被赶回家休息了一个白天。
入夜，兴奋异常的路星遥早早扒上了他的门边，等袁梦栖也到了兴高采烈地把一脸迷茫的程予黎拽了出来。
睡得迷糊的程予黎问一身分庭制服酷酷地靠在墙边的袁梦栖：为什么要在晚上？
袁梦栖冷酷回答：因为气氛。
……真是个好理由。
［叮，玩家程予黎，接受大逃杀任务：存活，奖励：生命源石x170。额外奖励：100/生灵。］
当仿佛无边无尽的夜幕如巨兽一般吞没了他们时，系统火速发来了信息。随之而来的是系统蓝屏旁忽然出现的一张奇奇怪怪的地图。
许许多多的红点不时移动，几乎遍布了整张图。最下方一个星型图标，与周围两个红点一致不动。
这大概就是先前听说过的同步到每一个玩家手上的定位图。
虽然他一点不想拿这个图去杀人，但万一有人要靠这个图来杀他们怎么办？想藏都藏不住。
袁梦栖却戴上了十分熟悉的面具。
程予黎问她：“你这是干什么？这个面具也可以隐去地图上的定位吗？”
袁梦栖点点头——程予黎又看了眼定位图，果然发现星型旁边只剩下一个点了——她面具下的瞳色异常严肃，道：“这是你们的考验，不论杀人或是被杀，我都不会插手，亦不会阻拦。”
路星遥一向心大地笑：“嗨呀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的技能有个bug，虽然用了一次再换地方就算用掉次数了，但如果我们一直不换地方呆在里面。使用时间就可以无——限延长，就不会有人打得到我们啦~我上次那个任务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程予黎张大了嘴：“你这到底是什么运气……”
他才不会承认他羡慕了！
“小聪明倒是挺多。”袁梦栖托着下巴再次扫视了他两眼，随后话锋一转，“你可以这么做，程予黎不行。”
程予黎：“……啊？”
袁梦栖挑眉道：“好，那就这样，小萝莉把那什么防护罩打开，自己在里边躲好待到天亮。至于你，程予黎，跟我走，到街上转悠两圈。”
程予黎不能理解：“啊？？送死？？”
路星遥则是沮丧：“啊……又不带我玩……”
袁梦栖一个凉凉的眼神瞄过去：“有意见？”
程予黎＆路星遥：“……没有！”
于是路星遥垂头丧气地去找了个隐秘的小角落窝着，打开了技能。
袁梦栖冲他喊了一句：“乱跑作死可没人救你哈。”
然后她对程予黎道：“好了，你可以开始走了，就当我不存在。”
说罢她便向阴影中退去，竟真的像消失了一般匿去了所有的声息，把自己完全融入了寂谧的黑暗。
程予黎恍若孤身，向面前阴森无人的街巷望了几眼，被自己脑中可怖的想象吓退了一瞬。
对魑魅魍魉的恐惧让他抬不起脚，他在心中安慰了自己一句这不是恐怖任务，咽了口唾沫，终于迈步走去。
阴暗昏沉的屋舍林立，一个个如鬼影般掠过他的身侧，视角不断转换，却一直不见一个人。
好像今天，他的幸运buff没有生效？
“你、你要干什么？！”
“小妞，对不起了，老子生命源石都用完了，今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随着他这念头一升起，几声吵嚷便从前头深巷中响起，一个身形纤瘦的少女拖着血淋淋的右腿跌跌撞撞地跑出，然后戏剧性地一绊，摔倒在了他跟前。
程予黎：“……”
不愧是他。
那姑娘抬起被泪水浸花的脸，凌乱的黄褐色发丝从面前划过，她望见程予黎后却震惊了：“是、是你……”
她身后黑暗的巷子里，紧随而出一个粗旷的身影，提着沉重的大刀，刀刃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音，他缓缓走来，似是安慰似是哄骗道：“希望你回到家，不要恨我……”
“你要救她吗？”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边的袁梦栖冷声问道，“是看她死，还是杀那个人。”
“……”程予黎低声呢喃，乌黑的眸中却是一片坚定，“我有我的选择。”
然后他走向那男人，毅然挡在了少女身前。
男人冷笑：“英雄救美啊，在这个世界，出这种头，可不会有好下场的。”
程予黎不愿与他多言，取出了匕首。
是无毒的。
男人双眼充血地冲了上来，向他挥起了沉重的刀——
程予黎却是满脸的从容，略一侧身躲过。
男人的刀并没有就这样向下沉去，而是向着他躲避的方向一翻，刀刃依旧向着他的脖颈袭来。
——“乒”的一声，不是金属削刮皮肉，而是刀剑相撞。
“咔嗒”两声，是子弹上膛抵上额角。
男人的眼顿时瞪大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个瘦弱的年轻人，那样一把无力的小刀，竟然纹丝不动地接住了他的刀锋。他也没想到，只两个回合，他竟已经落败。
他怎能相信？！
男人目眦尽裂根本不在乎脑边的枪，额上青筋暴起，拼尽全力压上手中的刀——
他已存了死意，因此骤然爆发出的强大的蛮力，硬生生将那小巧的匕首强压了回去。
但他太阳穴上的枪没有开，那个可以掌控他生死的人放弃了这个权利，而是拿刀的手上一个灵巧的偏转，锐利的刀锋不轻不重地划过他的手腕。
男人痛呼一声，提刀的手不由自主的松了，刀“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闪着寒光的刀尖悬在了他的眉间。
他已然无还手之力。
男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目中甚至隐隐有解脱之意，道：“我输了，悉听尊便。”
程予黎却只以刀指他，并不动手，冷冷问道：“为什么杀人？”
男人道：“为了活。走到这个地步，除了自杀就是杀人，你会怎么选？”
程予黎沉默了。
男人开始冷笑：“你没有资格谴责我。但我确实作恶，你要杀我，我也没资格反对。”
他赴死一般抬起了头，露出脆弱的脖颈，闭上了眼，安然道：“所以，动手吧。”
但他没有感受到痛楚，什么也没有。却有几声晶石敲击地面的清脆音响起。
他困惑地睁开眼，眼前是那年轻人扶起那小姑娘的一个背影，低头身前是一小片淡紫色的剔透石头。
“我不知道我会怎么选，但……”程予黎扶着少女走远，喊道，“十八块生命源石。大逃杀结束后，去找点事做吧。别让我再有资格杀你。”
男人呆愣地，在月光下跪了很久。
久到似乎下起了点点的一阵微雨，细碎的雨水却只淋上了地上晶莹的几块石头，沐浴着水光和月光的它们，反射出了温柔的光。
好像有人告诉他，那种光，叫做希望。
…………
“你叫什么名字？”程予黎替黄褐色头发的小姑娘包扎好了伤口，问道。
“易涵玉。谢谢你……”易涵玉哽咽着道，“我、我记得你……”
“嗯，我也记得你，茶源甜品店的店主小姑娘。”程予黎从道具栏翻出了纸巾递给她，“没事了，安全了。”
易涵玉却一直没停下掉眼泪，程予黎颇为头疼地道：“那，你先冷静冷静，我先走了。”
小姑娘哭得不能自已，程予黎起身转头走去。
但他忽然间感到后脑一阵发麻，他想也不想一个前扑弯腰，他的眼前，几点碎发匆匆落下。
他向前疾跑两步，骤然转身，眉宇尽是坚毅，他冷冷问道：“你想做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易涵玉紧握着手中的长刃厨刀，满是泪水的眼睛红得吓人，不知道是因为哭泣，还是因为杀意，“对不起！但、但是，我还没有见到他，我、我还没有告诉他……我还不能死、不能死……对不起！！”
程予黎再次取出了那把匕首，锐利的道人在脸旁旋转了两圈，随后便随着它的主人一齐飞向了面前的敌人——
易涵玉同样攥着刀冲来，毫无章法地向他砍来。
两件体型相差甚远的兵刃弗一相接，高下立分。
体量更大的厨刀反而被击落在地，易涵玉同样跌坐在地，滚烫的眼泪洒落在冰冷的土地。
“对不起……”她仍是喃喃地道。
程予黎将握着匕首的手垂在身侧，再次转身而去。
而当他的背后再度暴露在易涵玉面前，柔弱的小姑娘却赤红着眼抓出了把甚至没沾过血的剪刀，癫狂一样向他扎来。
程予黎早有预感地将刀刃向后一划。
他听见小姑娘的惊呼和鲜血四溅，他震惊转头，返易涵玉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红得刺眼的血液从她被豁开的脖颈处汩汩流出，浸染上她凌乱散成一片的黄褐色发丝。
她的生机不断地流走，可她的眸中没有恐惧，没有怨恨，甚至没有懊悔，反而有几分的安详和宁静。
她到最后还是没有见到她所思念的人最后一面。
死亡来临得太快，他没来得及反应时，已满手鲜血。
［叮，玩家程予黎，获得额外奖励：生命源石x100。］
程予黎却一点没有因系统讯息感到开心，他只是静静地站立着，穆视着易涵玉逐渐失去热量的尸体，然后她的身躯忽地变得透明，之后偏说出了琉璃一样的霞光，又被不知什么打碎，碎裂成了缤纷的斑斑点点，消散而去。
转瞬的绚烂之后，原地唯留下一片琉璃光彩的羽毛。
“有什么好看的，玩家死亡后都会出现这种情形。”神出鬼没的袁梦栖再次忽然出现语气平淡且平常，“还是说，你是因为杀人而被吓破胆了？”
程予黎沉默，然后摇头。
袁梦栖向前走，道：“那好，走吧，天快亮了。”
他点头，跟上一步然后又回望了一眼原处。
风轻扬起那流光溢彩的羽毛，飘向不知所在的远方。
究竟还有多少人死于这样的制度，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应该努力去做什么了。
天确实该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