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禅师度青蛇》卷之二
法海禅师圆寂后,阎君便差无常小鬼,将他的魂魄勾到地府。只见阎君头戴天平冠,身穿玄色蟒袍,腰束玉带,手执玉简,昂然而出,升起法座。善恶诸司、六曹法吏、判官小鬼,齐齐整整,八字排开。
法海禅师来至森罗殿上,小鬼喝教下跪,法海禅师道:“我乃如来弟子,岂能向阎君下跪。”
阎君闻言惊诧不已,问道:“你既为如来弟子,为何魂魄堕入幽冥地府?”
法海禅师遂将其中的缘由对阎君细讲一遍,阎君乃知其被李府尹所害,即刻命小鬼送他还阳。
法海禅师死而复生,对李府尹加害自己一事耿耿于怀,遂将自己扮成一个富商,取名——“欧阳延年”,伺机报复。当时李府尹奉命押运银钱粮草去边关,回来时已是年节了。
李府尹住在临安府东大街的棉花巷里,巷子对面有一个小小的茶棚,当日茶市已罢,只见一个富商走了进来。这富商便是法海禅师假扮的欧阳延年。
法海禅师进到茶坊里坐下,茶坊的小二拿着茶盏上前恭敬地奉茶。法海禅师接过茶盏,呷了两口茶,看着小二说道:“我在此等个人。”
小二道:“不妨事。”
不多时,只见一个卖糖葫芦的摊贩,名叫王六,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摆着着许多的糖葫芦叫卖:“卖葫芦儿,又大又甜的葫芦儿!”,法海禅师将王六招来,称要买葫芦儿。
王六见有人叫,托着盘子来到茶坊内,将盘子放在桌上,拿出一串糖葫芦,在上面撒些芝麻递给法海禅师,道:“官人,吃葫芦儿。”
法海禅师道:“我先劳烦你一件事。”
王六道:“不知官人所言何事?”
法海禅师指着对面巷子里李府尹的宅院,问王六道:“这地方你可认得吗?”
王六道:“认得认得,那是临安府府尹李大人的府宅。李府尹押送银钱粮草上边,方才回家。”
法海禅师道:“他家有一位小娘子,你可认得?”
王六道:“认得,那小娘子姓刘,原是李府尹入赘她家,上任时便一起带了来,寻常不见出门,有时叫我过去买葫芦儿,官人问她做什么?”
法海禅师从锦袍里取出一锭银子,一对玉镯,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素笺放在桌上。王六见了银子激动不已,眼睛直冒绿光,问道:“官人,有何差遣?不妨明言相告。”
法海禅师道:“相烦将这玉镯并这个小笺儿送去适才问的小娘子。你若是见到李府尹则不要送与他,见小娘子时,你只道有位欧阳官人再三传话与她,将这两件东西送来与她,万望留下。了却此事,这锭银子便是你的,你此刻便去,我只在这里等你回报。”
那王六收了银子心中欢喜,把盛放葫芦儿的盘子寄放在茶坊柜上,将玉镯并那张书笺揣进怀里,飞奔出门,拐进对面巷子里去了。
王六来至李府尹家门外,在门首往府内偷觑,当时李府尹正在花厅内品茶赏花,见王六在门外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进又不进,出又不出。李府尹大喝一声,问道:“你这厮在我家门前作甚?”
王六闻听李府尹喝问,拔腿便走。李府尹一个箭步,出门赶上王六,撕扯回来问道:“你这厮甚意思,看我一眼便走。”
王六道:“一个官人,教我送两件物事与小娘子,却不是送来与你。”
李府尹问道:“是何物事?”
王六斜眼觑着李府尹,怏怏地说道:“你莫问,不是送来与你的。”
李府尹气的面色紫黑,攥起石头般的拳头,朝王六脑门了揍了一拳,愤怒地说道:“你乖乖拿出来我看,不然砸碎你的狗头。”
王六吃了这一拳,只觉得头晕目眩,抽搐着脸从怀中取出玉镯与那张小笺,口中兀自道:“叫我送与小娘子,又不叫送与你,你却打我做甚?”
李府尹劈手夺过那小笺,拆开看时,上面写的是:“知娘子夫婿从边关已回,心中无限懊恼。特送来玉镯一对,万望娘子收下,自从别后,孤枕难眠,帷帐冷落,独守空床。”
李府尹看罢,气的牙根直哆嗦,问王六道:“是何人教你送来?”
王六指着对面茶坊道:“是一个阔绰的大官人,叫我送来与娘子,并非送来与你。”
李府尹一只手撕扯住王六,一只手攥紧拳头,出了巷子,径直奔茶坊而来。来至茶坊,王六道:“适才便是坐在这里的大官人,叫我送来与娘子,又不是送来与你,你却打我!”
法海禅师早已不见了踪影,李府尹见茶坊里没人,骂道:“你这厮满嘴鬼话!”,将王六又提溜回了府中。
回至府中,李府尹关上房门,在房内气呼呼地来回踱步,吩咐仆人将夫人唤来,王六吓得蜷缩在墙角不敢出声。不多时,夫人便来至房中,李府尹道:“我不在家,你做的好大事!”
夫人刘氏一脸茫然,说道:“不知官人所言何事?”
刘氏不明所以,坐在靠椅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李府尹把那小笺和玉镯两件物事拿给她看,说道:“你且看这两件物事!”
刘氏看着小笺上的言语,沉默半晌。李府尹道:“你见我押送粮草上边,不知与何人在家中私通?”
刘氏道:“我和你半世夫妻,自你去后,何曾有人与我私通。”
李府尹道:“既没人,这两件物事从何而来?”
刘氏啜泣道:“我怎能知晓?”,李府尹顷刻间火冒三丈,一手指着刘氏辱骂,一手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疼的刘氏“哎哟”一声,掩面而泣,哭丧着脸奔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