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禅师度青蛇》 卷之一
南宋绍兴年间,临安府有个官人,姓李,双名辰翰,祖籍钱塘县人士。年方二十四岁,学富五车,胸藏千古,且生的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李辰翰自幼父母双亡,无有宗族兄弟帮衬,孤苦无依,只得独自一人前往四处游历求学。他昼夜苦读,后进士及第,皇帝御笔授得临安府府尹,入赘于刘御史家。夫人刘氏,年方二八,生得聪慧贤良,容貌端庄秀丽。
李辰翰入赘刘御史家,未及一年,欲去上任。遂带一仆从,名莺儿,一日辞别了老丈人、丈母娘,前往临安府上任。风餐露宿,夜宿晓行,不到一日,已到临安府府衙。
早有府衙的官吏门生,粮行钱庄的掌柜,住持僧道,贩夫走卒等各色人等候在府衙门外,将李府尹迎接入内。到府中,仆从将行李什物搬至后院卧房,诸事安顿已毕。
李府尹缓步出了客厅,厅下一应人等,参拜已毕。李府尹遂将参见人员花名册,逐一点过不缺,止有城外金山寺法海禅师,点未到,亦无贺礼相赠。
李府尹怒道:“此秃驴竟敢如此无理!”,遂向金山寺其他禅师问道:“此僧何故不来参拜?”
其中一位禅师道:“此僧乃如来弟子,在金山寺已修行五十余年。每遇俗事,皆是由其弟子代劳,望大人明鉴。”
当日府衙大摆宴席,为李府尹庆贺新任。不多时,管弦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有一舞妓,年方二八,花容娇媚,绰约多姿,来至厅中翩翩起舞,李府尹看罢,心中大喜。
当日酒筵散后,李府尹将那舞妓唤至近前,问其姓名,舞妓答道:“贱妾姓柳,小字青儿,乃是前门大街醉梦楼的当红头牌。”
这舞妓实则为金山寺后殿的青蛇幻化而来,只因常年栖息于柳树之下,故而称自己姓柳。青蛇早已对法海禅师心怀不满,借此机会特来报复。
李府尹赏了小青十两银子,小青道:“多谢大人赏赐,那法海禅师目中无人,大人上任,竟敢不来道贺。”
李府尹道:“这秃驴恁地无礼,真气煞我也!”说罢,捶胸顿足,怒火中烧。
小青道:“我有一计,定叫那和尚身败名裂。”
李府尹大喜,问道:“你有何妙计?”
小青眉头一蹙,说道:“出家人最忌破戒,我明日便去金山寺内,哄那和尚与我云雨,让他破了如来色戒,如了事,便将其所用之物带来做个见证,彼时大人再将此事广为传扬,那和尚定会身败名裂。如此一来,大人岂非出了这口恶气?”
时值隆冬,天气异常寒冷,次日正午,小青只穿一件翠色薄衫,手提餐盒,出了清波门。
走了数里地,迤逦来至金山寺外,及至申牌时分,小青在金山寺外施法,顷刻间乌云密布,冬雷滚滚,不多时便下起了鹅毛大雪。
小青倚门而立,见法海禅师端坐于方丈内的蒲团上,众人进进出出,只得在外等待。直等到天晚,见一老和尚走出门来,小青向前深深道个万福。
老和尚又回礼道:“天色已晚,娘子请回,我要关山门了!”
小青泪眼汪汪地拜向老和尚道:“望师父可怜贱妾,妾住城内,夫君在外征战而死,家中昨日走水,房屋烧毁殆尽,目下已无处安身。如今城门已关,只得投宿寺中。望师父慈悲,告知法海禅师,容妾在寺中过夜,免得被豺狼虎豹所伤。”
老和尚道:“娘子请起,我这就去与你通报。”,小青见他如此说,便站了起来。
老和尚关了山门外,领着小青到了后殿的一间小屋,乃是自己的卧房,叫小青坐在房内。那老和尚连忙走去向法海禅师禀报道:“山门下有个小妇人,衣裳单薄,今日天寒地冻,已关了城门,她要在寺中歇息,明日便入城去,特来禀报长老。”
法海禅师道:“此乃积德行善之事,天色已晚,你可叫她在你房中过夜,明日清早打发她去。”。
老和尚领命,来说与小青知晓,小青又拜谢道:“老师父救命之恩,小妾此生不忘。”,言罢,坐在老和尚房中板凳上闷闷不乐,低头沉思道:“这可如何是好,那老秃驴竟然让我睡在此处!”
老和尚自去关闭了门户,来房中竹席上和衣而睡,原来这老和尚乃是寺院门户当值的,日间辛苦,一觉便睡着了。
鼓打三更,夜已深沉,一轮明月挂于树梢,寺里其他和尚已然睡去,周围一片寂静,无一人走动。小青心乱如麻,遂乃轻移莲步,来至法海禅师房边。禅房关着门,旁边一扇大窗槅,房中挂着一盏琉璃灯,半明半暗。
法海禅师正在禅房内打坐,见小青在门外逡巡,说道:“门外何人?”
小青走进禅房,上前坐于法海禅师身旁,娇声道:“贱妾小青,求长老慈悲,救度妾身则个。”
法海禅师一挥袈裟道,将小青推倒在地。小青也不气恼,仍旧起身坐于法海禅师身旁,手把着禅师的脖颈,低声细气道:“求长老成全小妾一片倾慕之心!”
法海禅师道:“你可去看守寺门的广智和尚房中,权且歇息一宿,明日清早便入城去,不可在此搅扰我清修。”
小青柔声道:“长老慈悲为怀,本应打开方便之门,妾身衣衫单薄,寒夜难熬,望长老借与一两件衣裳,遮挡风寒,救我性命。”说罢,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法海禅师本也是慈悲之人,心中思忖道:“如此寒夜,倘若这小娘子挨不过,冻死在这里,岂不有违佛祖普度众生的旨意,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能见死不救。”,乃从禅床上走下来,取了自己穿过的一领旧袈裟,披在小青身上,自己仍旧回到禅床上瞑目打坐。
小青走到禅床边上,深深地拜了数十拜,哭哭啼啼地说道:“妾身肚子疼死了。”,法海禅师并不理睬她,自己瞑目而坐。
小青哽咽悲哀的更甚了,将身子靠在法海禅师身边,哀声叫疼,就睡倒在法海禅师身上,或坐在身边,或立起,叫唤不止。
不多时,法海禅师忍不住问道:“小娘子,你为何只顾哭泣?到底哪里疼痛?”。
小青道:“妾丈夫在日,便有此肚痛之病,我丈夫脱衣将妾搂于怀内,将热肚皮贴着妾冷肚皮,便不疼了。不想今夜如此寒冷,妾必死矣。若是长老肯救妾命,便请将热肚皮贴在妾身上,便得痊愈。若救得妾命,妾定会感念长老再生之恩。”
法海禅师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见小青苦苦哀求,只得解开袈裟,抱那小青于怀内。小青见法海禅师已然中了圈套,便慌忙解了自己衣服,赤裸了身体,倒在怀内道:“望长老将内衬也脱了,将热肚皮贴一贴,救妾性命。”
法海禅师初时不肯,怎奈经不住小青三五回耳鬓厮磨,被小青纤纤玉手解了裙裤。此时便不由他禅心不动。法海禅师看了小青含苞待放的身体,春心荡漾起来,两人就在禅床上一番云雨。正是:“饶你奸似鬼,也喝洗脚水!”
法海禅师搂着小青问道:“请问娘子高姓芳名?哪里居住?因何到此?”
小青道:“不敢隐瞒长老,妾乃是醉梦楼的头牌。”
法海禅师此时被魔障缠住,欢喜无限,吩咐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可泄露出去。”,少刻,云散雨收,被小青扯下袈裟一角,偷偷纳入袖中,法海禅师困倦不知。
过了片刻,法海禅师醒来,心中疑惑,乃问小青道:“姐姐此来,必有缘故,你且说来。”再三逼迫,要问明白。
小青蹙眉沉思半晌,说道:“临安府新任李府尹,怪长老不出寺迎接,心中大为恼火,因此差遣妾来与长老成其云雨之事。”
法海禅师听罢口中不说,心中早已翻江倒海,怎奈悔之晚矣,喃喃道:“我的魔障至矣!柳府尹害我破了色戒,堕于地狱,我誓不与他干休。”
翌日清晨,小青起身整衣,径直往临安府来见李府尹。李府尹正靠在花厅内太师椅上吃茶,见了小青,连忙引入书房,问法海禅师之事了卻否。
小青将夜来之事,细细说了一遍,从袖中取出袈裟那一角递与李府尹看了。李府尹看罢大喜,叫人取来笔墨纸砚,当场录下法海禅师的罪状,派了两名衙役前去拘捕法海禅师。
原来那法海禅师是一位有德的高僧,小青去后不久,他便吩咐弟子称自己要沐浴。弟子将烧好的汤送入房中,伏侍他洗浴罢,换了一件新袈裟,他便坐在禅床上圆寂了。
李府尹闻听,后悔不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叹道:“真乃高僧也!是我坏了他的德行。”懊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