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公女生死奇缘》卷之四
张于旦心中自是欢喜,怎奈身上衣衫褴褛,不好去见岳母,只得向表哥李冒才借件衣裳遮丑。
这李冒才平日里拈花惹草,乃是个浮浪子弟,闻得表弟借衣赴约之事,心生歹意,便欺心言道:“衣裳倒有,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恐城门早闭,徒劳往返。纵然进得城去,想那鲁府官宦之家,门墙必然森严,柳夫人虽遣人来请,门人未必尽知。此番冒然前去,一来于理不合,二来能否进去亦未可知。依我愚见,还是委屈贤弟在舍下暂住一晚,明日早行,岂不两全?”
张于旦道:“还是哥哥思虑得周全,就依哥哥之见。”
李冒才又道:“贤弟权且宿下,愚兄还须往东村一户人家,商议一些琐事,回时再来奉陪。”
又对黄氏言道:“舅母一路辛苦,且住一晚,明日再回。”
黄氏只道外甥一番好意,便与于旦留宿在李家。熟料此乃李冒才奸计,只怕黄氏回去时,那鲁府老院公再来相请,泄露张于旦留宿姑家的消息,自己便不好再行事了。
正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冒才背过黄氏母子,自个换了一套新衣,悄声出门,径投鲁佥事家来。
却说柳夫人眼见天色已晚,日已西沉,开门张望,黑黝黝一片夜色中只不见人来,心中一阵惆怅。忽听得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徐徐而来,吩咐门人掌灯看时,却是一个后生。只见那人穿的齐齐整整,步子慌慌张张,来至门首,踯躅徘徊,引颈探脑,欲进还休。
老院公问道:“官人莫非张公子乎?”
李冒才忙上前躬身行礼,应道:“正是在下,因岳母见召,不敢不来,望乞通禀。”
老院公急急领至院中凉亭暂歇,慌忙进去禀报夫人。柳夫人即差一个婆子出来传话,请公子前去内堂相见。方下凉亭,又有两个丫鬟,提着两盏纱灯来接。曲曲折折走了多时,忽见朱楼碧瓦,画栋雕梁,方至内堂。柳夫人掀起珠帘,秉烛而待。李冒才出自小户人家,哪里见过这般富贵,更有甚者,向来不通文墨,乃是个村野匹夫。如今冒名顶替,更是心虚,便有些言不应口,词不达意,畏畏缩缩,好不狼狈。上前行礼时,跪拜答应,全无知书识礼之风,礼貌粗俗,语言滞涩。柳夫人心下思量:“怪哉,全不像个官宦子弟。”转念又想:“常人言:‘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他那般贫苦,倒也怪不得他张皇失措,没了礼数。”思忖多时,心下愈加怜悯起来。
当下吩咐丫鬟奉茶,茶毕,柳夫人又吩咐厨房安排酒饭,即请小姐出来相见。飞飞初时羞怯不肯,转念又想:“父亲已有悔婚之意,倘真如此,今宵便是永诀,若不见张郎一面,死亦不得心甘。”
当下拿定主张,随丫鬟离了绣阁,粉面含羞而出。柳夫人道:“我儿快来见过公子,不可失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