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赛清
逛了许久,她们也饿了。
苏芫带着杏玲丝柳毫无架子的吃起了小摊贩的东西,本来杏玲还劝阻自家格格不能吃,怕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丝柳将美食一把塞进杏玲嘴里,杏玲也瞬间被美味折服了。
“之前总以为宫,,家里的美食是最好吃的,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摊也那么好吃。”杏玲不自觉的出声赞叹。
小贩听了也开口自夸。
“那是,我这都是祖传的馅饼手艺,原料都是用得顶好顶好的,皇帝老爷吃了也说好吃,姑娘们就放心吃吧。”
众人听着这话都开心的笑了。
苏芫正想吃一口刚烙出来的馅饼,一只毛茸茸的哈巴狗跑了过来,使劲冲着苏芫吠,身边的丝柳杏玲都生怕狗咬着格格,想上前给它赶走。
“没事。”苏芫安慰着。
“你也想吃馅饼是不是?”她倒也不怕,开心的逗着小狗,哈巴狗皮色雪亮,肥嘟嘟的,显然主人是精心养护。
从前阿玛额娘在边境时,她隔壁家的赛清哥哥也有一只小哈巴狗,只不过后来分开了。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见他。
初见赛清哥哥时,他五官精致甚是好看,但总是冰着脸的一个人坐在池子边,身边也总趴着一只小哈巴狗。
小苏芫看到可爱的狗狗,也顾不得他的冷言冷语和驱赶,总是偷偷钻过两家院墙的狗洞,厚着脸皮上前和他一起玩。没想到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为了秘密的好朋友。
苏芫将狗抱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发现狗脖子带着一根项链,小巧玲珑的牌子上雕刻着一个太阳的模样,苏芫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格格,狗链子都是金子的,想来是富贵人家的爱宠。”杏玲看着这可爱的小狗也想摸一摸。
这小狗仿佛认主一般,凶狠的朝杏玲叫了叫。
“格格您看,这狗的脾气还怪大的,在格格怀里乖得和什么一样,奴婢摸一下都不让。”杏玲也撅着嘴抱怨道,一改原来在宫里伺候时小心谨慎的老成模样。
丝柳也嘿嘿的笑着。
苏芫想喂馅饼给它吃,狗狗闻了闻撇开了头。
“馅饼也不吃,你扑我们格格身上干嘛,难道认识我们格格吗?”杏玲没好气的说着。
这时狗仿佛听懂似的汪了两声。
两只爪子扑腾了起来,苏芫以为它要离开,就轻轻的放下它。没想到狗还是扑在苏芫的脚边,两只爪子向上拱,苏芫只能将它又抱起来。
刚抱上,肥嘟嘟的前爪又开始往前扑腾。
苏芫这时有点疑惑狗狗的行为,不知如何是好。
“格格,它是不是想去那个方向。”丝柳猜测。
苏芫听后试着抱着狗便那个方向走去,果然狗狗停止了扑腾。
“丝柳,挺厉害的嘛。”杏玲给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狗还怪聪明的,知道指路回家呢。”丝柳也笑着。
跟着狗狗的指引,穿过热闹的街道,大约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来到了三元街居住区,这条街大多住的都是有钱的商户人家,狗狗终于在最里面的一个静谧庭院前停止了扑腾,因这是最后一户,街道又比较偏僻,鲜有人进来。
府门口没有任何牌匾,看起来倒像是无人居住的新府。
“杏玲去敲敲门。”
“是格格。”杏玲敲了许久,也无人应答。
“格格,是不是这哈巴狗玩我们呢,半天没人回应。”丝柳看着这种情况,不禁发问。
“索性现在也没事,看着狗狗挺有灵性,就在门口等一会吧。”苏芫也不恼,陪这可爱的狗狗待会也挺好的。派丝柳先回家告知牧叔晚一点回去,以免牧叔担心。
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渐渐起风了。
“格格回去吧,等会着凉了,且附近偏僻,还是早些回去。”杏玲看看四周,也不禁催促着。
点了点头,许是狗狗贪玩才指引她们过来。正打算先将狗抱回去再帮它找主人,就听到后面一阵车马声音。
前边的侍从骑着高头大马给后面的马车开路。
苏芫正猜测这主人是谁时,领头的侍从却大声呵斥道。
“是谁?怎抱着我家主人的宠物。”这声音浑厚有力,显然是练武之人。
“这什么态度,好心给狗送回来,不感谢也就罢了,一点礼貌都没有。”杏玲吐槽。
苏芫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许是人家太在意自家宠物,将怀中的狗狗放下,她们离开便是。
狗狗刚落地,就冲着马车使劲的叫着,尾巴也一个劲的摆动,马车里的主人也听出了异样,抬起帘子往外看去。
苏芫也看到马车里的主人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年轻男子,想来是故意低调,男女有别不好细看,她也不便久留,转身带着杏玲离去。
“芫儿?”
苏芫听到她的名字,双眸微蹙,疑惑的回头望去,眼前的男子身着浮云锦缎,气质卓越,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公子,因戴着面具,她也一时看不出来是谁。
身边的婢女杏玲也略有些奇怪,这个陌生男子怎么知道自家格格的闺名,还叫得如此亲昵。
这男子也细细打量着苏芫,他确实是变化很大,她又何尝不是,难道许久未见,她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谁了吗?
苏芫没出声。
“天王盖地虎。”见苏芫没反应,他激动的上前抓住苏芫的手,附在耳旁低声说出了他们之间才知道的暗号上句,满眼期待她说出下一句。这是她钻他家院墙狗洞时两人的秘密暗号,如果是她,定会记得。
“放开,你这人怎么,,”杏玲刚想训斥这个无礼奇怪的男人,他怎么可以碰自家格格,就被这男子的护卫推开在旁,杏玲也突然被吓住。
“小鸡炖蘑菇。”苏芫低声喃喃的说出下句,是他,远在京城,分隔多年的人居然见面了。
是赛清哥哥,苏芫顿时红了眼眶,激动得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也只有赛清哥哥才会唤她芫儿。
赛清确定了眼前之人,伸手将苏芫拉到府里。“不许任何人进来这院子。”赛清吩咐。
“格格。”杏玲也担忧的喊了起来,男女单独共处,她也实在担心这男子对格格无礼。
“杏玲无妨,这是熟人。”苏芫安慰的说道,赛清见状给了下属一个眼神,下属立即知趣的将杏玲客气的请到旁边的院子里喝茶。
院中再也无人,他一把将五年未见的苏芫搂入怀中,声音也不自觉的哽咽。
“芫儿,我好想你。”
他的真实身份,一直对苏芫有所隐瞒。从小出生在准噶尔王室的他,生活在无尽的尔虞我诈中,他是王室侧室所生的大王子,母族被陷害败落后,王后娘娘趁机挑拨,母妃被长年禁足,他也被父王丢在偏僻的冷宫中,孤苦无依的他曾经一度觉得人生无望,王后也从中使坏,买通所有下人不许让他好过。
幼时的他受尽世态炎凉,挨饿挨打是常有的事。
后来,准噶尔四处征战扩大土地,舅舅费尽心力终于得到机会拥兵得势,才让父王有所顾忌,把他和母妃放了出来。
局势不稳,常有下毒害人之事,为保护他和母妃的安全,他们也被舅舅以回族祭祀外祖父的名义,偷偷送到边境的远方叔父家照看一二。
叔父的尽心照料,他也很感激,但总也弥补不了缺失的亲情,幼时的折磨,父王的无视,王后的陷害,母妃被禁足多年,其他兄弟的凌辱,他也变得沉默寡言,不能也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若不是阳光一样的苏芫闯入他的生活,带给他一丝光亮,他早就被那黑暗的生活逼得绝望了吧。
她,总是能给他带来好运和快乐。
虽分开五年,但苏芫在他心中的地位从无变化,是他唯一真心对他的朋友,也是他心中仅存的善良和美好。
这五年来,舅舅渐渐稳固权力,同阿拉善王爷和小王子穆吉母族分庭抗礼,母妃前年因常年连绵病榻也离开人世。父王噶尔丹未眼皮都没眨一下,依旧纳了许多美女入后宫,王后的小王子穆吉受到噶尔丹大汗的无尽宠爱,也有众多欲立穆吉为继承人的声音传出。
这些年,他和舅舅韬光养晦,明面上无心王位,他也一直在小王子穆吉手底下做一个闲散之人,装作沉迷山水游乐坊间。
舅舅告诉他,若是以后穆吉登基为王,他将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这些年他偷偷勤学苦读,精于武功军事,每日卯时就起床,永远紧绷一根弦。王位,他从来不想争,但是以往的经历告诉他,不能不争。
他委屈的把头埋进苏芫肩上,仿佛在释放多年来压抑的苦楚。纵使男女有别于礼不合,她还是很想安慰多年未见的朋友。
看着如此难过的赛清哥哥,也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背,这些年他也不好过吧,她自己何尝不是,两个命运多舛的人此刻互相慰藉着受伤的灵魂。
她从冷宫放出来后,除了南羽夫妇逸鸿哥哥,九岁的若泉两兄妹见到她时如此大的欣喜反应。其他人,大多都是避之不及或者肆意嘲笑。
“赛清哥哥。”苏芫再次出声。在她眼里,他永远是那个表面冷漠,内心却无比热情的好朋友。
“嗯。”依旧舍不得放开她。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赛清依旧埋着头问。
苏芫突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第一次有人关心她过得好不好。
泪水一下子模糊了双眼,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很想说自己很好,却始终无法说出这个违心的答案。
赛清许久没有听到苏芫的回答,突然看着这满脸的泪水,他的心更疼了。原来她和他一样,这些年都不好过。
轻轻的用手擦去了她的眼泪,“告诉我好吗?”
苏芫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她太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了,除了他,她的难过不知道再对谁说。
以前的她也在阿玛额娘的要求下隐瞒了自己诚郡王府格格的身份,他只知道她的名字,她也同样只知道他的名字,现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苏芫哭泣着将所有事情托盘而出,包括阿玛额娘的离去,她进冷宫的日子,总是带头欺负嘲讽她的静姝兄妹,诚心对她的永慕,甚至宁轩是如何逼迫她当侧福晋,都事无巨细的述说。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苏芫终于把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现在没事了,说出来我心里好受多了,不好意思让你听了那么多负面情绪,你不会笑话我吧。”苏芫红肿着两只眼睛,说完后擦了擦全是泪水的脸。
天色已然全黑,想来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反应过来也很抱歉,让刚重逢的他听了那么多伤心事,她应该挑开心的事情和他说的。
“对不起。”苏芫再次道歉。
赛清没说话,只是再次安慰还在微微颤抖的苏芫。
强忍情绪听完了苏芫的所有事情,现在的他,恨不得将冷宫里欺负她的奴才,欺负她的亲贵格格,以及那该亖的宁轩都全部杀光,发泄心中的情绪。可惜现在的他也只能当她忠实的听众,来日他一定要帮她狠狠报复那些人。
他身在准噶尔王室,她是大清贵女,这次他提前乔装来到京城,也有任务,刺探大清的情况为以后局势做足准备。他和舅舅,不能输,也输不起。穆吉对他有意无意的打压刺探,他何尝不清楚。
苏芫知道,他没有嫌弃她的这些遭遇。这个温暖的怀抱也稍稍治愈了她千疮百孔的心。
“天色已晚,我先回家了,不然牧叔该担心了。”也到了该回家的时辰,也不想给他徒生事端。
她也察觉到了,赛清哥哥是准噶尔人,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行事如此低调,府中虽有家丁装扮的人,但这行姿气场像是军队作风,定然和此次准噶尔使团来京有关,不过她也无心询问他的身份。
赛清哥哥做什么事,总有他的道理和难处。军国大事,她不过只是一介女流,她无能为力,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我家住在诚郡王府,若是想找我,派人去通传一声便是。”
虽不舍她的离去,但时辰已晚,早就听闻大清京城爱嚼舌根的人多,总是以规矩束缚女子,逼迫她们遵守三从四德磨灭人性。
“嗯,我派人暗中跟着你们,我忙完就去找你。”
苏芫点了点头,能再次相见已是缘分,也暗暗期待下次的见面,他们在一起时,她总是觉得全身轻松,不必拘着礼数。
这时,狗狗仿佛也感受到了两人的分别,急忙摇着尾巴,赛清见状更多了些不舍。
“帮我带它回去养一段时间吧,近期我总在忙,没时间照顾它,想是今日实在无聊,才偷溜出去,幸好碰到了你。”
若是被他人抱去,他身边最后的寄托也没了,好在,老天眷顾,是她。
“今日碰到时总觉得熟悉,可没想到那么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芫抱起狗狗。
“这么多年,一直没给它起名,你给它起名字没?”
“起了。”赛清笑道。
“什么名字?”苏芫好奇的问道。
“苏芫。”
“好啊你,居然给狗狗起我的名字。”苏芫抱着狗狗追着赛清打闹,赛清也笑着躲避,爽朗的笑声让门外的侍卫也惊呆了,他家的主子,从没这么开心过。
“开个玩笑,来个玩笑,一直没起名。留着给你起呢,某人当年不是嚷嚷说,我家所有生物的起名权都是你的吗。”赛清也好久没那么放松过了,接着打趣。
当年熟络的两人有机会总是在一起玩,苏芫也惯喜欢和赛清打闹,霸道的宣布赛清家的东西都是她的,赛清倒也配合,曾经打趣的说“行行行,以后你嫁人了,也带着我和我家的东西一起嫁过去吧。”
“我看它脖子上带着有太阳样式的吊坠,就叫小太阳好了,永远温暖舒服。”苏芫若有所思开口取名,冷宫的阴冷还是让她打了寒颤,起名也算一个寄托。
小太阳,甚好,正如她在他心中,也是太阳般的存在。
“快回去吧,你家牧叔等会等急了,我今日不便送你。”赛清听到门外的特有鸟鸣声,这是府中撤离的暗号,赶紧催促苏芫回家。
“还有,我等会就离开京城,忙完便来寻你,今日记得保密。”
“好,我带着小太阳回去咯。”苏芫甜甜一笑,这一颦一笑让赛清沉溺其中。
出来正要寻杏玲一起回去,就看到杏玲被侍卫带了过来,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格格,许是杏玲不好,不知怎么的便睡着了。”
“无妨,回去吧。”苏芫摆了摆手。
“格格怎还抱着狗啊?”
“院中主人无暇顾及,把狗送给我养一段时间,所以相谈甚欢时间久了些,杏玲,定要保密才是。”府中的人都经过调教,守口如瓶是最基本的,杏玲很是得用。
“是格格。”
刚到府中,就看到牧叔一脸担心的来回走动。
“格格,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给老奴一阵担心。”牧叔急忙上前。
苏芫急忙献宝似的把小太阳抱到牧叔面前。小太阳似乎也知道牧叔亲切,便卖弄的叫了两声。“牧叔,你看这是什么?”
“哎呦,格格,哪来的哈巴狗?”牧叔也被可爱的哈巴狗逗得开心。
“好心人送给我养的,他要搬家了。”苏芫开心的答着。
有个可爱宠物陪着格格开心,也好。
小太阳此刻也成为诚郡王府中的一员了,牧叔热心,还特意马上命府中的木匠给小太阳做一个屋子给它居住。
晚上,苏芫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回忆的想到今日和赛清哥哥相逢的场景,最近发生的好事情太多了,多得让她觉得似乎是在做梦。许是心中有所牵挂,她今晚睡得并不踏实,熬了好一会才到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