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商量(上)
“只是,臣女不明白,娘娘明明可以待在战场上保家卫国,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为什么一定要被儿女情长所耽误?”
马车摇摇晃晃地向皇宫驶去,张越的话落在宋惊鸿耳朵旁有些不很真切。
“我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交代,给我和谢宴那段情分一个交代,给我们张家一个交代罢了。这世间哪有什么自由可言?不过是身不由己。我跟谢宴青梅竹马的情分,终究是被时间给消磨掉。”
“宋惊鸿,你身为女子,这世间你所能真正信任的人不多,但是你要,一定要远离皇室。你与他之间再多的情分再真切,都抵不过那个位置为他带来的权力和地位。”
“姑娘,宋大人,皇宫到了。”马车外传来桂枝提醒的声音。
张越拿起宋惊鸿的手,最后嘱咐道:“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就当是我这个长辈最后能把你拉回正途的最后一步。”
“臣女谨遵教诲。”
张越放心地下了马车,宋惊鸿挑起帘子,与正好回头看她的张越目光正对。
张越微微颔首,转身只留下一片宝蓝色衣角。
她说的没错,任何情分都抵不过权力。
她不能坐以待毙,等着李叙言将黑锅扣在他们镇国公府头上。
李叙言是皇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老祖先的规矩,是不可破的。
可真要等到那个时候,君的一个理由,葬送掉的是一个家族的命运和数百条鲜活的人命。
她信李叙言的狠,镇国公府真的阻碍到他的那一天,他一定会亲自下旨。那一天,他会成为人间炼狱的主宰,血洗镇国公府。
也是时候发挥那个质子的作用了。
在大禹国白吃白喝这么多天,甚至还与外界传递消息。这些事情她都知道,不提,并不代表事情没发生。
“谢祈安,这场戏,该你上场了。”
锦绣宫。
谢祈安无缘无故打了好几个喷嚏,仇家太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骂的他。
剑影忿忿不平:“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晋安国那里半点消息都没有,是真当我们家公子死了不成?”
刀光倒挂在光秃秃的枝干上:“一个合格的质子就要发挥他最大的作用。”
剑影不懂:“什么?”
“跟死差不多。反正对他们来说,活着跟死没什么区别。”
“再说了,虽至年关,但是不到半个月后就是两国邦交纪念的日子,今年是大禹国小皇帝登基的第一年,于情于理,谢宴都该来。就是怕谢宴一来,有些人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蠢蠢欲动。”刀光补充说。
谢祈安给暖炉添上一块炭,询问:“谢与时那边没出什么事情吧?”
“能有什么事?都成为王爷了,现在估计忙着他和任家任乔的大婚吧。”
“一个大婚不足以让他耗费心神。娶的又不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对他来说,任乔就是他的脚踏板而已,但是对于任乔来说,谢与时何尝不是她青云直上的登云梯呢?”
“哦~合着他们俩是互相利用啊。但是谢宴那只老狐狸明明知道若是让谢与时娶了任乔,谢与时的势力就会壮大,到时候肯定会威胁到皇权,那他怎么还让谢与时娶任乔?”
刀光对剑影的话一一应答:“之前公子占了人家的位置,让谢与时白白吃了很多苦头。谢宴心里有愧,自然是会遵从谢与时的一切要求,来弥补他内心的愧疚。”
“我很想知道,要是谢宴知道当时救他的人不是谢与时的生母,他会作何表情?”
谢祈安脸上恶劣的笑,在暖炉火光的映照下分外瘆人。
黎明的曙光渐渐穿透云层,洒在大地上,风轻轻的吹拂在面庞上,带来丝丝温暖。
宋惊鸿不敢在宫内和谢祈安进行交易。
皇宫毕竟是李叙言的主场,全皇宫的人都是李叙言的眼线。事关镇国公府,她不敢冒险在宫里商量。
她和谢祈安约好,在碧波画舫内见面。
谢祈安将消息放进暖炉里,看着它一点一点被火光吞噬,才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要开始利用我了吗?”
“好期待啊。”
“皇上有旨,邀质子谢祈安于御花园一叙。”
吴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谢祈安目光一顿。
还真是来得快,李叙言是有多怕宋惊鸿和镇国公府?
谢祈安换好衣服,跟着吴公公来到御花园。
李叙言身着皇袍已经在亭子内等候了。
“拜见皇上。”
李叙言没顾得上他礼节是否规范,招手让他过去:“谢祈安,快来。”
谢祈安没敢直视李叙言的眼睛,但是李叙言给他的感觉,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刚刚来到大禹国的时候,李叙言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带着点小孩子心性,跟宋惊鸿大吵大闹。
但是现在看来,李叙言可能是经历了什么,否则一个人短期内的变化不可能这么大,除非他之前一直是装傻。
“皇上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朕之前听闻,晋安国九皇子的棋艺出神入化,连那些棋艺大师也自愧不如。朕有一局,一直未破,想要请教一下九皇子。”
“我既已来到大禹国作质子,皇上又何必提起之前我在晋安国的事情?之前的棋艺是好,可是许久未练,手也生疏了。”
谢祈安实际上不愿意牵扯进大禹国的纠纷中,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拥有自己的势力,调查出当年的真相,给谢宴一个最为沉重的打击,这才是他来到大禹国的真实目的。
“九皇子真会说笑,就算是天才的手生疏了,那也是天才的手。请吧,九皇子。”
谢祈安表情变了变,这小皇帝真会说话,全程都在捧杀他。
谢祈安将目光移向棋盘,只一眼,就脸色大变。
这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死局,谁都破不了。
李叙言饶有兴趣地看着谢祈安变了的脸色:“九皇子,您也破不了吗?”
“皇上真是折煞我这一介人质了。”谢祈安抬头,“一盘死局,皇上告诉我,怎么破?”
“多简单的事情啊。”李叙言平拿起石桌上的棋盘,将它立起来,瞬间,所有的棋子都纷纷落下。
清脆的声音响起,谢祈安毫不避讳地看着李叙言的双眼,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吧。
既是死局,没有破解之法,那便毁了他啊。
李叙言这不就是在暗示他,镇国公府的下场吗?
所以,李叙言这是在警告他吗?
“我相信质子殿下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
“皇上是在威胁我这一个人质?”
“要是质子殿下觉得是威胁,那就是喽。”李叙言无赖地耸肩。
“镇国公府对皇上的助力有多大,皇上估计心里比我还清楚,为什么非要让他们死?”
“质子殿下没有坐过这个位置吧。等到你成为晋安的皇帝,才有资格问我,为什么非要他们死?”
李叙言回到原位,继续坐下旁若无人地喝茶。
吴公公走到他身边:“质子殿下,请吧。”
谢祈安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跟着吴公公离开了御花园。
“一个功高盖主的镇国公府,哪一个皇帝敢留下啊?”
“宋惊鸿,你也别怪我,这个位置上,有很多东西需要舍弃,情分是最不堪一击的东西。”
李叙言知道他要是真的毁了镇国公府,他的母后,他的长姐都不会原谅他。
不原谅吧,一辈子恨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