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想救她吗？
一开始和刘文到山脚下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后悔了。
车在缓慢地往上开，她坐在副驾驶上，头半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色。
傍晚时分，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圆圆的，像个圆盘。
是十五呢……
她想。
身边坐着二十多岁没什么大能力的男朋友，长相一般，但很爱她，她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
到了村口的时候，车坏了，检查了之后也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但就是没办法启动，刘文有些无措，打了电话说让人来修以后走到她旁边和她说话：“我已经打了电话了，修车的说明天一早就上来，你不用担心，车明天就会修好了。”
她的目光从天上的月亮上收回来，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倒是刘文有些奇怪，也跟着看了一眼天上，嘀咕道：“不就是平常的月亮吗？你今天怎么一直在看？”
“可能是……离得近吧。”她随口说。
在半山腰的村庄里，没有任何遮挡，月亮似乎就在头顶，抬头看的时候，就好像一伸手，就可以够到月亮。
但她有些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一样，从她看见天上那个的月亮开始。
大概每一件事发生之前都是有预感的，后来她每每回想到那一天，都会这么觉得。
刘文带着她找了一个住处，是一栋小别墅，似乎是一家旅馆，他们在前台登记了信息，然后就出去了。
当然，是刘文要求的，他想要去情人路看看。
张希桐跟着去了，后来的事情太混乱了，她已经有些记不清楚，只记得有很多奇形怪状的生物追着他们跑，她受了很重的伤，而刘文为了保护她，受的伤更严重，浑身上下都是血。
他们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似乎是一个小阁楼，里面很黑，打开灯，张希桐才看见里面还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女孩很漂亮，五官精致，和长相只是清秀的张希桐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女孩很安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两个人刚从逃杀中停下来，此刻呼吸沉重，在狭小的阁楼里就显得很清楚，但当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了以后，两人同时发现了一件事。
床上躺着的那个女孩子……
她没有呼吸声……
张希桐凑近了去看，发现她是真的没有呼吸，但是却看着像是睡着了一样，皮肤没有一点僵硬。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张希桐突然痛哭起来，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下，她越来越伤心。
刘文过来安慰她，她一边哭着一边拍打男朋友的后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我不想在这里待着，我想回去……”
她哭了很久，刘文一直在安慰她，大概也是知道了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来这里，他们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一定会让你没有事情的……”他许诺。
不知道哭了多久，之前追着他们跑的那些东西的嘶吼声已经不见了，这栋小阁楼显得十分安静。
那些东西不敢靠近这里……
他们想到。
是因为什么，这里有什么值得恐惧的东西吗？
有什么东西的存在，让那些东西都不敢靠近这里？
是这栋阁楼，还是……
他们看向了床上的尸体。
这个人……
张希桐还没反应过来，刘文已经走到床边了，他绕着床走了一圈，身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床单上。
然后站在床头柜那里不动了。
“你怎么了？”张希桐上前去看。刘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头柜的方向，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实际上他们刚刚才从那些不可思议地东西里解脱出来。
“什么都没有啊！你在看什么？”张希桐视线巡视了一圈，可是床头柜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没……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我去上个厕所……”刘文脸色苍白的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而张希桐站在房间里看着他。
“呼”门一关上，刘文就立马靠在强上深吸一口气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可能过了几分钟，有可能才过了几秒，他走到镜子面前，看着镜子轻声问：“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人出声，刘文死死地盯着镜子，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紧张而泛红，丝丝血丝爬上眼球。
在这样的静谧中，他忽然感到身后多了什么东西，一双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刘文眼睛猛地睁大，盯着镜子仿佛不会动弹。
搭在他肩上的那双手，苍白细长，是远超普通人长度的一双手，而手的主人，看着镜子里的他，笑着说：
“移魂换体，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他在笑，笑容阴柔又没有人气，一只手抬起来指了指外面，“你想救你的女朋友，就只有这个办法了不是吗？你们太弱小了，只要你们出去，那些东西会把你们撕成碎片……”
刘文可以清楚的而感觉到自己在颤抖，可是却根本停不下来，冷汗从额头滑落下颔，最后隐入衣领。
他颤抖着开口：“你为什么……要帮我？”
身后的人退后了一步，双手却还是搭在他肩膀上，他的眼睛依旧看着镜子，一眨不眨，一双眼睛像是充满了笑意，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好像很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的手指在他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刘文听见他说：“鬼是不会帮人的……我告诉你这个方法，只是恰好罢了……我们鬼怪，可是最讨厌人类的……”
“我告诉你这个办法，只是想知道，会不会有人真的愿意为了自己爱的人付出一切，哪怕变成怪物被人唾弃，甚至是被自己亲手拯救的爱人厌恶仇恨……如果知道结局会变成这样，你还愿意救她吗？”
“我很期待……人性的选择究竟是什么……”
他的声音在耳边低声诉说着什么，把那个唯一的办法完完整整地告诉了他，然后消失不见。
刘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可越看，那张脸却越模糊，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像是看见了从前的自己，花天酒地什么都不会，父母双亡，亲戚接近他也只是想从他手里拿到父母遗产的继承权，只有她……
只有张希桐……
只有她是真的关心自己的人。
哪怕她爱慕虚荣，但她却也是真正走进他心里，一直陪着他度过很多困难的人。
而现在，她被困在这里，是因为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硬要来这里，就不会遇见这些事情。
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只有那一个办法……
哪怕那个办法是要牺牲他自己，他也心甘情愿。
眼泪顺着脸落下，落进洗手台里，和水珠混在一起，又流进下水道，他看着镜子里那个满面泪痕的人，心说：
这是我欠她的……
“你没有多少时间了，阁楼的主人马上就会回来，他比外面那些东西强大数百倍，如果发现你们在里面，你们只会死得更惨……”
那个人，或许称之为鬼更为合适，他离开之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在耳边回荡。
没有时间了。
刘文就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然后开门出去。
张希桐紧张不安地站在门口，看到他出来了，下意识走近他问：“你没事吧？”
刘文摇摇头，他脸上的水珠没有擦干，顺着脖颈流入衣襟，把衣襟打湿了一片。
“没事，就是有些害怕，洗了把脸，你不要担心。”
他朝张希桐笑了笑。
“桐桐，你会没事的。”
他的语气那么郑重，仿佛是用尽所有的勇气与力量在说这句话。
张希桐却没有多在意，只当他是在安慰她，她随意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就不说话了。
其实在刘文进洗手间的那几分钟，她想过很多东西。
如果、如果她没有跟着刘文来这里，是不是她就不会遇见这些事情了，这一切都是意外，如果她没有来，就不会被困在这里。
被那些非人的怪物追杀，让自己变得这么狼狈……
而这一切会被她遇上最根本的原因，是刘文……
她的视线落在紧闭着的洗手间门上，想着里面的那个男生，头发染成了棕色，面容还算是俊朗，总是一副随心所欲又无所事事的样子。
她心里忍不住生出怨怼，越提醒自己不应该这样想，那种丝丝缕缕的怨恨就越多，心里对刘文的不满就越来越多。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忍不住想：如果她要死的时候，这个人能给她当替死鬼就好了。
这个想法被她压下去，可是又不断冒出来，伴随着那些丝丝缕缕的怨恨一起，在她的脑海里交替循环。
“不要害怕，反正你……本来就不爱他……”
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仿佛直接在她脑子里拉响了警钟。
她的瞳孔因为那一瞬间的想法恐惧到极度缩小，但那个声音挥之不去，一直在她脑海里说话。
“你本来就不爱他……难道不是吗？”
“你不爱任何人，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利益……”
那声音轻柔至极，也熟悉至极，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些话，让张希桐头疼欲裂。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她无声呢喃。
她不能那么做，不能……
门打开了，她一秒收敛了刚才的神情，变成了一副紧张的样子看着他。
“桐桐，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出去。”刘文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在那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里，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是什么办法？真的可以让我们出去吗？”张希桐眼神立刻就亮了起来，但心里却还是很怀疑。
刘文他怎么会有办法？
今天遇见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他说的办法是什么……
会不会是让我做替死鬼……
她摇了摇头，终止了这个想法，可却听见了一声嗤笑，充满了对她自欺欺人的嘲讽。
“可以出去。”刘文点头。
只不过，出去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一个人。
他抬头看着她，眼中是满满的不舍，然后一步步走近她。
张希桐在这样的目光下却开始往后退，惊恐地看着他，“刘文，你要干什么？”
“多么明显啊，她是要杀了你……”那个声音如实说道。
刘文脸上是又哭又笑的表情，一步步走近她。
‘哧’是刀刺入血肉的声音。
张希桐满眼的不可置信，近乎呆滞地看着他：
“你……你不是……爱我吗？”
既然爱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杀了我？
她有很多话想问出口，可是身体上的剧痛和灵魂的撕扯感让她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意识消失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个熟悉又轻柔的声音说：“你看啊……所谓爱情，又有多么长远呢，他还不是为了活命杀了你……”
她想，原来她觉得这个声音这么熟悉，并不是错觉，因为……
这个声音……本来就是她的声音啊！
“桐桐，等你醒过来，你就可以出去了……”刘文揽住她软倒的身体，将手里那把刀刺得更深。
黑色的刀，像是装满了什么肮脏的欲望，刀身上一点一点的莹白雾气从张希桐伤口处飘出来，又灌进了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