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当年走不了，现在也走不了。
高大的木质书架，大约两米高，林栖一米八左右，一抬手就可以碰到最上面的那一层。
几本相册，还有几本书，随意的被丢在了上面。
林栖伸手就要拿书，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书拿了下来，心里安慰自己，算了算了，洁癖也是需要克服的，这个时候他得忍住。
他不爱看小说，但不妨碍他记忆力好，记得周思静说的那本书的名字。
封壳上龙飞凤舞的印刷体写着这几个字：
《你在风来时》
没拿错。
林栖翻开书，找到了那张照片。
旧照片，少年人，暗藏的爱意，在照片上都可以完完整整看出来。
哪怕林栖没谈过恋爱，也可以在照片里看出两个少年人最真切却又最隐蔽的爱意。
他把照片放进去，翻开了扉页。
风来时很浪漫，但见你时就已经很好。
落款是檀林。
再下面，有用粉色的笔写的一句话：
风随你而来，喜欢的人也是你。
落款是司晶。
林栖目光落在这两行字上，久久没有移开。
书被主人翻到旧，却依旧保存得完好，只能从书页间翻阅的痕迹看出她的珍视与爱意。
爱意写在他的名字之下，他却从不知晓。
林栖合上书，越没有把书放上去，而是拿在手里，又去翻了那几本相册，最后把那本专属于檀林的相册也拿在了手里，再然后，又去纸箱里找明信片。
这个时候就很感谢周思静了，多亏她之前把蜘蛛清理干净，不然的话，林栖哪怕再克服自己的洁癖，也是不愿意去翻箱子的。
毕竟不光是因为脏，还因为蜘蛛实在太丑了，极有可能会恶心到他。
那些明信片之前被周思静拿出来过，后来又因为走得匆忙，并没有放回原位，所以林栖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并拿了出来。
拿出明信片的时候，他视线随意一扫，却是忽然顿住了。
他站在纸箱面前，是背对着门口，正对着房间的里侧。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视线划过书架后面，看见了在一片阴暗中的几个字。
那些字被刻在墙上，密密麻麻，几乎布满了半面墙，却全是一个人的名字。
“张、希、桐。”
林栖一字一顿的念出那几个字。
阴影晦暗处，刻的全是一个人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认真至极。
林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个失去神志，变成怪物无法说话，也不再记得自己是谁的人，是怎么在黑暗中刻下的这些字，这是他哪怕忘记了所有，也还是坚定记得的爱人的名字。
林栖忽然有些难过，爱一个人，愿意为了对方付出一切，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变成一个怪物，这是他最初想要的吗？
如果他在最初的时候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他会改变决定吗？
也许会，也也许不会……
林栖收回视线不再看，正要转身出门，门外就突然传来了尖叫声。
“你不要动啊……不要碰我……林栖救命啊啊……”
是周思静的声音。
林栖抱着那一堆东西就冲了出去。
刚进房间，就只看到那团雾气消失在了窗口，而房间里的其他人，魏颖和周思静站在窗户旁边，周思静脸上还是惊愕的表情，杨欣站在沙发边上，正看着窗口的方向，从动作来看，似乎是正打算过去，张其云站在她旁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的茫然。
身后传来脚步声，林栖转头，看到刚从楼下上来的秦风，对方也是不明所以的看着房间里的情景，没说话。
林栖慢步走进去，一边走一边问：“这是怎么了？”
周思静看见他们，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你出去了以后，我们就一直在那坐着，那个怪……”周思静卡了一下，继续说：“那个男的也一直躺在那没动静，可是刚才他突然就跳了起来就朝我们这边跑，嘴里还一直喊着那个“桐桐”，我和颖姐以为他要攻击我们，就叫了，结果他只是把我们推到了一边就直接跳窗跑了，然后你们就进来了……”
说到这周思静也是不明就里。
刚才看那个人受的伤挺重的啊，又是触手被砍，又是浑身血痕的，怎么说跑就跑。动作那么迅速，一点也看不出受了重伤的样子。
“突然跑了？”这次是秦风问的。
“对啊对啊。”周思静点头。
秦风看向林栖，准确的说是林栖手里抱着的那一堆东西，问：“这些是什么？”
“有用的东西。”林栖没有多说，反问他，“你呢，有没有在楼下看见司晶的踪迹？”
秦风摇头，他在楼下看了，整个房子里都没有司晶的踪迹，她似乎是凭空失踪了一样。
“这样啊……那我们去找她吧，说不定今晚就可以出去了。”林栖抱着怀里的那一堆东西转身朝外走。
杨欣紧随其后，似乎毫无怀疑的样子。
张其云又是一阵泛酸，什么时候欣欣竟然对一个才见面的人就这么信任了，对他都没有这么信任过。
这人到底从哪冒出来的，明明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两个人什么交流都没有啊，怎么他一觉醒过来以后就变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思静：“……”
作为在场除了林栖以外唯一一个去过那个杂物间的人，她当然认出来了林栖抱着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不过还是不明白那些东西有什么作用，难不成是打感情牌？
她和魏颖对视一眼，同为女人的第六感让他们也跟了上去。
最后，秦风也跟了上去。
“……我在钱明远的房间里看到了他的尸体他的皮被剥了下来，血迹还没干透，应该是今天晚上回了房间以后才出的事情……”
一路上，秦风说了他在楼下的发现，钱明远的突然死亡很奇怪，和这个梦境的故事串联不起来，如果说是檀林干的话，他这么做又毫无理由，而且最后那个人说的话众人都还记得。
“……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
从这句话可以看出，他不是这个梦境的人，可能是从其他梦境而来，也可能本身就是在各个梦境里都会随机出现的类似‘监视者’的一种人。
出现得毫无道理，做的事也毫无道理。
“先不管他了，等以后有机会可以慢慢查，现在人已经离开这里了，我们再怎么猜测都没用，先去情人路找檀林解梦吧。”
一路听着他们说话，林栖只是默默听着，并不插嘴。
因为他其实已经很累了，不说话是想要好好休息，所以走得也不快，连续使用他的眼睛的能力，对他是一种消耗，更别说查看记忆那个作用，其实也是刚发现的，他还不能完全掌握那股力量。
夜晚的村子和白天相比起来，显得更加的没有生气，一切都是静悄悄的，除了他们走路时发出的声音，似乎万物都静止了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看向远处，远处是一片黑沉的夜空，和山林里的黑雾很像，仿佛是黑雾将村庄包围。
和他们刚到村庄里的那一晚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那一晚虽然村子里没人在外面，可是很多户人家的窗户都会透出里面的灯光，而现在，每一家都是黑漆漆一片，整个村子里没有一点灯光，似乎除了他们几个人，这里就没有活人了一样。
林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夜空中群星璀璨，月亮近乎圆盘，是很好看的夜空。
也是除了他们几个人以外，唯一看着有生气的东西。
“今天是几号？”他问。
“几号？我想想啊……是六月十五！”周思静迅速接话，反应快过在场其他人，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十五号，月圆之夜。”杨欣低声说了一句。
“那还真是巧了……”林栖笑了一声，加快步伐，“走吧，说不定可以看见一场好戏。”
情人路。
满月清辉洒在空无一人的情人路上，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影映在地上显得斑驳，有风吹过，还会带起梧桐树叶的沙沙声，这里是和村庄里截然不同的气氛。
相似却也不相似，因为这里是有生气的。
司晶慢慢走进情人路，从起点，一点点往里面深入。
这里没有人，她也看不见任何生物，可是她还是很害怕。
自从出现在这里以后，每个月她都会在十五号这一天来情人路，因为只有来了这里，她才能继续活下去。
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知道已经在这里过了多久，久到曾经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她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在来这里之前又是怎么长大的，但是在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她却都清楚地记得。
记得她是怎么歇斯底里的逃跑，记得她是怎么懦弱的推人挡刀，记得那几对情侣死之前留下的眼泪……
她已经在这里很久了，久到她似乎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
她一直朝前走着，肩膀瑟缩，低垂着脸，似乎很害怕，但却没有停，因为檀林就在这里，她不能停，必须要找到他。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听到路边传来声响，偏头过去看，不断往下渗着血，雾气浅淡的‘怪物’从梧桐树下走了出来。
他的身躯被雾气包裹，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司晶知道，他在看着她。
也许他的眼神很亮，像是装满了星空，那些光看着她，透露出的情绪全都是担忧与爱惜。
可是她没有过去，她只是站在原地，毫无表情的看着那个苟延残喘的‘怪物’，眼神没有一丝的温度。
“桐桐……桐……”嘶哑难听的声音从雾气里传出，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似乎耗费了他最大的努力一样。
执着，坚定得要死……
“桐桐快跑……快跑……”
“桐桐……”
一遍又一遍，他不停地重复，可是没有靠近她，只是站在树下焦急的喊，似乎再晚一点，她就会出事。
想要靠近，可是又隐约记得，桐桐说不要靠近她，所以没有靠近。
跑什么跑呢？
当年没有跑掉，现在也不会了……
从看见他满身血迹的时候起，‘司晶’就知道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这次来的那几个人里，那个清隽的青年，他的眼神太可怕，像是可以看见一切，又让一切无所遁形。
这满身的伤，说不定就是他造成的。
‘司晶’还是没有动，她像是无视了那些话，只是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啪、啪、啪’
静谧中，拍掌声也显得无比的清晰，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身后十多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