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午夜虫子（第五夜6）
6、留下的都是失败者
从昏沉沉的状态中缓醒过来，肖晃觉得浑身的气力几乎消失殆尽。手机还在自顾自响着，肖晃伸手摸索了半天，才拿到手。这时候，他才发现，折磨他一夜的高烧，退了。
“我分析凶手一定会联系你……”听筒里传出了宁涛冷冰冰的声音。
脸上的汗水流进了眼睛，这更加增添了肖晃心中的不快。
“我希望你学会尊重人，在受到制裁之前，詹晓炎只是嫌疑人！”肖晃极少用这么犀利的口气讲话，连他自己都有些不习惯。
话刚出口，也就是肖晃口中的一念之间，他呆住了。“一会儿我打给你……”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昨晚，应该就是昨晚吧，那些开启着的水龙头，和诡异的水声，还有突兀出现的詹晓炎，都是真的吗？还是高烧影响大脑出现的幻象？
肖晃看了看身边左右，然后急忙下床，在房间里仔细搜寻了一圈儿。确定了，是幻觉，被烧死的父亲和詹晓炎，都没出现过，是自己骗了自己，绝对是！
肖晃呆坐了半天，看着自己用过的玻璃杯，里面还有半杯水，那不是詹晓炎喝过的，而是自己吃药剩下的。
那些水流声是因为自己发热想象的……
失望像洪水般袭来，他重新拿起电话，联系了宁涛。
“有什么事？”他又恢复了从前的老气横秋。
“晚上有时间吗？见个面……”
“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不能，见面说能详细一点！”
肖晃想了想说：“好吧，时间地点你定。”
屋子里静得出奇，全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肖晃坐在床边，汗已经消了，全身倒是觉得很轻松。细小的灰尘很明显的暴露在光线里，看看时间，肖晃起身收拾，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
站在镜子前，他看见自己脸色苍白，黑眼圈儿被衬托得非常突出，胡子也变得茂盛起来，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
那些幻觉产生的画面走马灯似的依然在脑海中盘旋过往，太真实了！肖晃摇摇头，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中。收拾妥当以后，他拿起背包准备出门。 和以往一样，他要经过小客厅走向门厅换鞋，可是，那些闯进室内的阳光却让他瞥见了一丝不寻常。
很微小，但却震撼人心。一张纸条跃入眼帘，被阳光耀成了淡金色，在光秃秃的桌子上，也毫不起眼。
拿起纸条打开，肖晃张大了嘴，双手也开始了抖动。
“我和她的争斗，暂时占了上风。趁现在我要永远压制住她，结束纠缠一生的自我拉扯，但代价会很大。所以，只能祝你好了……谢谢！”
是詹晓炎的字迹，没错！
她真的来过！
那现在呢，她在哪儿？
得知詹晓炎的死讯是在下午，在那儿之前，肖晃都处在一种朦胧状态，像是在梦中。
金樽大厦的顶楼，应该算是悬古城的最高点了，詹晓炎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和暖暖。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即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最后她还是胜利了。
吊在半空的詹晓炎到死还俯瞰着悬古城，看着那些如蝼蚁般的人群……
到现场时，地面的警戒线还没撤除，尸体早已运走了。
肖晃仰头看着被玻璃覆盖的摩天大楼，想象着詹晓炎当时的状态。在最后的时刻，她连死亡的方式都选择得很高傲，完全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结束。
所有的担心和纠结都消失了，肖晃却没感觉到轻松。阳光忽然间变得异常苍白，肖晃挤出围观的人群，走出很远，又回头望向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眼泪在眼眶中徘徊，却没有留下来。
内心的崩溃是看见尸体的那一刻爆发出来的。
其实，尸体面容呈现出来的状态很安详，脸上甚至带着笑容。但肖晃发现，詹晓炎的双手和胳膊都带着擦伤。他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看到詹晓炎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
是钻戒，和肖晃买的那枚一样！
詹晓炎失踪的这几天，一直在寻找这枚婚戒掉进下水井的戒指！竟然真的被她找到了！
肖晃终于把内心所有的情绪包括那丝隐秘的内疚，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了。在他此刻的意识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自己在空旷冰冷的世界里，用尽身体里所有的能量，放声嘶吼……
直到喉咙彻底发不出声音，肖晃才摇晃着走出大门，回到人间。
嗓子火烧火燎的疼着，他给宁涛发了一条微信，“嫌疑人付出代价了……”
过了半天，宁涛才回复，“她胜利了！”
接着，他又发过来一条语音消息，肖晃慢慢把手机举到耳边，眼神迷离地看着远处迷雾中的建筑群：“晚上你休息吧，也没必要见面聊了。我本来是想告诉你，之前我在姐姐的遗物里见到过一本书，是詹明启读过的。最初我以为他是针对詹晓炎的多重人格才读的，后来我仔细看过那些他勾画的文字和一些自己写的简单词句，才明白，他是为了自己才看的。而且……而且在从前的某一段时间里，他可能很多次猥亵过自己的女儿！现在，詹明启和詹晓炎都死了，所有的追究也就都没有意义了……”
听过语音，肖晃没有回复，只是呆呆望着远处的天空，长长出了一口气，两只手在口袋里握成了拳头，现在他终于理解了詹晓炎。
“除了胜利，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