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午夜虫子（第四夜5）
5、扑面而来
酒的力量有时候让人想象不到，它强大到可以改变天大的事情的发展轨迹，况且丁如山现在十分需要这种液体的刺激。
这些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绝望的概念。他爱茉莉，爱得像命一样。现在，自己的命掐在别人手里，随时都会灰飞烟灭，这绝对能令任何人绝望。
按照绑匪的要求，丁如山把那沉甸甸的黑色包裹放到了欧洲餐饮街一家餐厅的垃圾箱后面，然后又是打电话报警，关电话，等候着明天的任务。
他现在最害怕的不是操作这些事情，而是不知道哪次，包里就真的放了炸弹。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不敢再往下想了。根据这几天的的观察，丁如山知道，对方的行为肯定不是恶作剧，而是实实在在的——阴谋。
他所说的炸弹，一定会在某次出现。那自己呢？后果会是什么？这期间，他至少有十次想到了报警，但又打断了这个念头十次。
丁如山走进公寓附近那家小酒馆时，彭忠早就等在那儿了。
里面人不多，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客人。白炽灯明晃晃地挂在头上，让丁如山的心更虚了！
“兄弟……”彭忠倒了一杯白酒放在他面前，然后接着说。“你怎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去呢？”
“哥，我不想连累你，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丁如山仰头喝了一大口，却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慢点儿，吃点菜……”彭忠也喝了一口，看着丁如山。“那你有什么打算……”
缓了半天，丁如山才稳定下来，流出的眼泪不知道是因为酒的刺激，还是为了陷进这黑漆漆的深渊。“还能怎么办？工作我辞了，现在只能按他们说的办！”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彭忠盯着脸色惨白的丁如山问。
丁如山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动作幅度小的几乎察觉不到，但还是被彭忠看在了眼里。
“我……怕他们撕票，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兄弟，你得答应我，有什么事就说，能帮忙大哥拼了命也得帮你！”
走出酒馆时，外面又扑簌簌下起了雪。彭忠走了，留下丁如山一个人在清冷的路灯下徘徊。他现在很害怕回到那间屋子，除了那些抹不去的茉莉留下的痕迹外，还有那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的危险。那个人好像随时能进入到这个房间，神不知鬼不觉。
转悠了半天，丁如山决定找一家不用查身份证的小旅馆度过这个因为酒精刺激而稍感轻松的夜晚。
不知道几点钟，丁如山有了知觉，这张陌生且脏兮兮的床并没有给他很好的睡眠体验。意识慢吞吞恢复到一半时，就停止了发展，停住了。丁如山想翻个身，却无比困难，他动不了，甚至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丁如山才撩开那两片重如千斤的眼皮，却发现纸白色的墙壁上下左右摇摆着，屋子里有昏暗的光……
他只能就这样躺着，身上那条看不见的绳索越勒越紧，整个屋子似乎都在动，只有他动不了。
一个人影忽地在床头出现，看不清面孔，连轮廓都是模糊的。但丁如山知道，人影肯定是那个大咧咧的高个子姑娘，和他在村东柳树下无数次拥吻过的初恋。
丁如山觉得全身已被冷汗浸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影一点点侧开身子，右手慢慢抬起，指向门口……
“她 比 我 还 惨……”人影闷声闷气的说。
丁如山的眼神跟着手指的方向调整着视线，昏暗的光晕边缘，直挺挺站立着一个人，非常瘦的一个人。
努力的聚焦目光后，丁如山才看清楚，那个人不是瘦，而是——没了皮肉！她是茉莉……
茉莉死了！被剃得干干净净！
完全恢复意识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小旅馆走廊中传出脚步声和说话声，一切都恢复成了人间该有的模样。
丁如山打开那部不祥的手机，一条短信就猖狂的占据了屏幕：“蓝色运动包，在公寓床下。晚上七点钟，市局西侧停车场，把包放到随便一台警车下面，然后报警……”
丁如山再次沉到了无底的黑色深渊中，事情越闹越大，如果这次是真的炸弹呢？也许刚到门口就被抓了！
也许会成功，成功后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万剐凌迟！
“我要看茉莉……”想着那些恶果，他还是哆哆嗦嗦发了一条短信。
一张照片马上就发过来了，茉莉睁着惊恐的眼睛，在屏幕里瞪着丁如山！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出头呢？丁如山把手机扔在一边，躺在床上，心脏好像掉进了油锅里。午夜时似梦非梦的经历又进入到脑海中，是初恋女孩儿阴魂的报复吗？他不知道。但是，那次已经被自己刻意模糊的经历却实实在在的又回来了。
离开家乡的前一天晚上，丁如山和女孩儿都知道，这次离别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永别。再见面时，定会物是人非。
其实丁如山心里是矛盾的，离开家乡开始漂泊是一定的了。但转念想到女孩儿的以后时，却有些恨由心生的苗头。女孩儿会找到另一个合适的男人，在村东大柳树下拥吻，也会在那个男人的身下喘息，呻吟，还会为那个男人生儿育女……
这一切一切都应该是和他丁如山才能做的，女孩儿应该是自己的。甚至那棵大柳树下也是专属于他们的地方，怎么可能让别人玷污呢？
但这一切丁如山却没有能力和勇气改变，“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这点，丁如山似乎完全没有能力！
但现实却从来没有一个既定好的方向，总是任性且肆意的改变。
丁如山还记得那条狭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柏油路，女孩儿坐在摩托车后座，双手揽着丁如山，侧着脸紧紧贴在他坚实的后背上。
隔着不太厚的衣服，丁如山清晰地感受到了女孩儿身体的温度和她丰满的胸部所散发出来的暧昧气息。“这些以后就都是别人享受了……！”
虽然心里早已打翻了巨大的带着怨恨和无奈的醋坛子，但已成既定事实的事情却使得他内心充满了无奈和无助，只能顺其自然了。
所以，那次事故并不是丁如山故意造成的。在那儿之前，他只能选择逆来顺受。
一块路中间的石头成为了罪魁祸首，摩托车侧翻的那一瞬间，丁如山完全失去了控制，他只瞥见了摩托车和路面巨大的摩擦力产生的一片暴力的火星。
他并没有昏迷，还能感觉到右腿的疼痛，但不是很严重。第一个产生的想法就是寻找那个一直抱着他的女孩儿，她在哪儿？
找到她时，女孩儿呈现出来的状态远远没有丁如山幸运，她的半边脸结结实实砸在了排水沟里的一块儿石头上，血肉模糊。
女孩儿的右半边脸还是天使般美丽，但分界线明显的另一边却成了恶魔。
“救我……”女孩儿气息微弱的说了两个字以后，就再没了声息。丁如山哆嗦着探了探鼻息，她活着。
就是那短暂的时刻，丁如山知道，那个既定事实可以改变。
他就那样在原地等着，等着……黑夜中乌鸦的叫声把这个场景衬托得无比阴惨、恐怖，丁如山记起了村里老人们一个迷信的说法：夜里听见乌鸦叫，身边就会有人死去！这些吃腐肉的黑色怪物，是在等着女孩儿成为尸体吗？
但女孩儿的生命力竟然顽强到了他不耐烦的程度，黑暗沉沉的夜让丁如山看不清女孩儿的脸。但却能感觉气若游丝的她偶尔还会微微睁开双眼，看着自己！
一直到了最后，他还是颤颤巍巍伸出双手，搬起了那块沾着血的石头，死死按在了女孩儿残破不全的左脸上……
他告诉自己，正是因为爱，才会这么做，他根本就忍受不了自己爱的人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
那次事故耽误了丁如山的行程，但周旋到最后，他还是全身而退了！
弯腰看着床下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拖出那个沉甸甸的运动包，他看到包封得严严实实，如果强行打开，肯定会有痕迹。而且他也确实不敢，在他的想象中，那个绑匪简直是无所不知，甚至他的一个动作对方都了然于心。
最让他感觉到畏惧的，是这次的包裹分量明显比之前沉了！里面的东西肯定不一样。
在床上足足坐了一下午，外面的天早就黑了。丁如山才站起身，拎着包，下楼。这一整个下午，他并非什么都没做，有一个计划渐渐在脑中成型了，并且变成了决定。
他就像一台疾驰的车辆，一旦调转车头，就会毫不犹豫地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
这个时候的丁如山，被事情逼得变成了一只蝎子。遇到关乎生命的威胁时，逃窜之余，也要把尾上毒针甩进对手的身体里，力求一击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