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理解
演讲的地点在广场，这离医院并不远，所以到达医院并没有用去多少时间。医生进入手术室已经半小时，而雪柔坐在长椅上等待，一步都不肯走远，她手上的血已经凝固，衣服上也染上了血色。
小霍华德走到雪柔身边。“雪柔女士，你可以先去清洗一下，你的腿伤也需要清理一下，避免感染。”
雪柔没有感觉到疼，她看看自己腿上的伤口，摇了摇头。“等他出来之后再去。”
小霍华德怎么会不明白这是因为雪柔担心自己的公爵先生呢？他站在一边守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着。
等到道格拉斯出来，雪柔看他在麻醉之下安静的睡脸，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我回去换身衣服，带上他的用品就回来。”了解道格拉斯需要在院观察两三天之后，雪柔立刻向小霍华德道。
小霍华德根本不用操心，雪柔女士自然的接过了照顾公爵先生的工作。
看着雪柔匆匆走远的背影，小霍华德欣慰的回到了公爵先生的病房。但他希望雪柔女士可以尽快返回，毕竟，公爵先生一定希望醒来之后见到的人是雪柔女士。
雪柔回城堡之后洗澡换衣服，拿上了道格拉斯换洗需要的衣物，再去见了小弗洛纳。
两人才来到城堡一天，有塞尔24小时的陪伴，雪柔也放心了很多，为了孩子未来的生活，其实她更需要获得道格拉斯的喜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恐惧着，观望着，别扭着。
亲吻了小弗洛纳的脸，雪柔再次前往了医院。
道格拉斯已经醒来，见到她进来，将手上的书放下，视线定定的望着她，而小霍华德则退出了病房。
“我带来了你的生活用品，需要做什么可以告诉我。”
“现在就需要。”道格拉斯看着她。
雪柔来到他左侧。“比如？”
“坐下来。”他指了指自己的身边。
雪柔顺从的坐下来。“然后呢？”
“安静的，待着这里。”
雪柔微微愣神，可她面前的道格拉斯看着她却不再说话。
这个身体的主人是小雪，雪柔没有选择的权利。小雪爱着达奇安，雪柔却没有办法代替她去爱达奇安。所以雪柔只能生下这个孩子，这是雪柔唯一能做的。
纠结了这么多年，孩子已经生了，道格拉斯没有任何办法改变。他拿孩子跟雪柔赌气，只会将她推得更远。他知道雪柔爱他，可是他的爱总是霸道的，他不喜欢那个孩子，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除去那个罪恶的孩子，当然，一定要干干净净的撇去他的关系。而现在孩子在城堡里，不可以出任何问题，出了问题只能算是道格拉斯的安排，他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才不管雪柔现在这个身体原本是小雪的事实，更不会管小雪爱达奇安的事情。
他嫉妒的快要疯了，雪柔的离去一直折磨着他，让他没有一刻得到安宁。甚至有些时候，他是恨雪柔的，只有那些恨的时候，他才能清晰记得雪柔样子，不让时间将她的样子遗忘。瞧她多无情，当时视他如同蛇蝎，什么话都没说就跑掉了。他应该惩罚她，重重的惩罚她，让她在他的身边，一日一日的折磨她。
原本，他真的是这样想的。用她在乎的人，来威胁她，折磨她，用他极端的方式。
可是，那些阴暗的卑鄙的心思，在面对她时，他却总是舍不得。
他知道他是输了的，他拿她没有一点办法，只好将自己手中的书放到雪柔的手上。“念给我听。”
道格拉斯的视线里让雪柔觉得内心平和，即便道格拉斯不说，雪柔依然能感受到他的爱。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人群混乱，受了伤的他却第一时间奔向雪柔，足以见得雪柔在他心中的重量。
“起初，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的誓言所包含的危险。我充满热忱，成为名副其实的基督教徒，自豪地感到，我的脉管里流着西班牙人的血液，而且周围所见，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我。我庆幸自己没有别的夫君，只属于我母亲所信奉的上帝。可是，我见到了你，年轻俊美的战俘，便可怜你的命运，敢于在森林的火刑柴堆旁边同你说话，那时我才感到我许的愿的全部分量。”
“等阿达拉说完这番话，我握紧拳头，怒视传教士，高声威胁道。”
“瞧，这就是你所极力吹捧的宗教！把阿达拉从我手中夺走的誓言见鬼去吧！违背自然的上帝见鬼去吧！你这个人，你这个教士，到这深山密林里来干什么？”
他抬着慵懒的眸子看她一字一句用法文读着书中的内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在你看来阿达拉是不是很傻？为了一个战争中被俘的印第安青年沙克达斯，离开她的家族。”
雪柔曾看过这篇十九世纪作者夏多布里昂创作的中篇小说，她知道阿达拉最后不愿违背母亲的誓言而服毒自杀。小说是异域时代背景，描写一对宗教信仰不同的异族青年的爱情悲剧。
文章中所讲述的是爱情，信仰和宗教。也是极致的浪漫主义文学。
雪柔看着道格拉斯。“我认为，无论是谁，都会有为了某一个人奋不顾身的时刻。有些人很幸运，可以遇到，有些人穷极一生也无法体会。爱是人生的必修课，最后沙克达斯遵照阿达拉的遗愿，皈依基督教，这说明爱的可能，是具备包容性的。”
浪漫主义，爱可以战胜一切。
道格拉斯下意识的重复了雪柔的最后一句话。“爱具有包容性。”
雪柔鼻子发酸，她低头捂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感到很抱歉。她甚至没有为了道格拉斯做过任何事情，可能小雪的情感驱使，她为了达奇安义无反顾前往法国西线战场，还为之生下了一个孩子，却从来没有为了道格拉斯做过什么。她太理智和现实，根本没有像浪漫主义那般为爱牺牲的想法。
道格拉斯的手指僵住，他静静地转过脸不看她。“我累了，想睡一下。”
雪柔放下书，将头埋低。快速的小跑出了病房，她的眼泪已经来不及掩饰，正撞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嘿嘿，亲爱的，是谁让你哭泣？”
塞巴斯蒂安出现了，他双手扶着雪柔的肩膀，看了看病房内的道格拉斯。“让美丽女士哭泣可不是绅士的做法。一日不见，没想到你已经变成了道格拉斯的贴身女仆。这个词，究竟算不算对？”
他本兴高采烈的前往克里斯汀的服装店想要与佳人来一场约会，但是却被克里斯汀告知雪柔已经被道格拉斯公爵接到了城堡中。而前往城堡的他几乎不用打听就能了解到公爵先生的身边多了一位东方女仆，没过多久，他从参加完贵妇下午茶回来的女士们口中得知了道格拉斯公爵被袭击的事件。
再赶来时，他期待见到的女士正好撞进了他的怀里。美人本就长着异域风情的脸，落泪的样子更是格外使人怜惜，他低着头想要为雪柔擦去眼泪，雪柔却立刻躲得远远的。
他抬头一看，道格拉斯正黑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立刻转换了笑脸。“嘿，道格拉斯先生，我带来了礼物。”
他拿出一沓照片，放到道格拉斯的面前。“这里的美人，你随便挑，我和你换一个人。”他有备而来，是为了雪柔。
道格拉斯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看了看门外正在为客人倒水的雪柔。“你要跟我换她，是吗？”
塞巴斯蒂安开心的点头。“是的，换她。”
财主目前不能得罪，捐款还没有拿到手，道格拉斯深吸了口气，觉得本来不疼的肩膀都开始疼痛了。“她是一个人，她可以自己选择，你不如问问她本人。”
雪柔就像个工具人一样看着两人，虽然心里无语至极，但是却只能陪着笑容。“亲爱的罗素先生，您向道格拉斯公爵讨要我的原因，是您需要一个女仆是吗？”
“不不，你会是尊贵的女士，不会是女仆。”塞巴斯蒂安急忙上前。“我是真心的。”
雪柔看了眼道格拉斯，知道自己不能让这个对于感情心眼并不大的男人吃这种不必要的醋，她本来就还没有哄好他，不能让两人的关系再雪上加霜。
“我和道格拉斯公爵签订了终身契约，直到我死那天。”她简单粗暴的回答。
道格拉斯唇角终于浮出了一丝笑意，雪柔高悬的心这才微微放下。
塞巴斯蒂安正打算继续说什么，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霍华德恭敬敲门之后推开病房门，门外一位黑发的美丽女性走了进来，她一见到道格拉斯便哭着奔向了他的病床，心疼的表情简直溢于言表。
“温妮，别这样。”道格拉斯压低声音，视线不自觉转向雪柔。
“别这样？为什么别这样！我亲爱的弟弟被别人伤害了，我能不伤心难过吗？”美丽的女士擦擦眼角的泪水，她看向病房中的塞巴斯蒂安。“花花公子为什么在这里？”
视线一转 ，落到雪柔的身上。“和，一个黄种人？”
雪柔穿着寻常女士常穿的黑白叠加的蕾丝裙，收腰的设计让她的腰肢显得很是纤细曼妙。
一位身材很好且美丽的黄种人女士。
塞巴斯蒂安被当场称呼“花花公子”也并不恼怒，他和温妮年纪相仿，和温妮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挑挑眉头，大方的应下。“是的，我为了这位女性前来。”
嫌事情不够乱是吗？
温妮转向雪柔。“为了你？”
雪柔没说话，塞巴斯蒂安却身形一转，英雄般的挡在了雪柔的面前。“是的，我很欣赏这位女士，但是因为这位女士和道格拉斯公爵签订了契约，所以我打算以别的条件和公爵先生进行交换。”
温妮看了眼雪柔，再转向道格拉斯。“好的，那就换。”
道格拉斯看了看温妮。“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管理城堡的事务了。”
温妮警告的看向道格拉斯。“如果你不想祖母从邓迪过来的话。”
道格拉斯眉头微皱。“不要妄想用祖母威胁我，十三岁那年我能换掉老霍华德，并让祖母离开爱丁堡，就说明了我的决心。”
温妮脸色狰狞的望向道格拉斯。“你疯了！”
道格拉斯则冲塞巴斯蒂安微笑。“麻烦帮我送一下罗素先生，等我好起来，会前往府中拜访。”
雪柔知道两姐弟之间有战争一触即发，她打开门，恭敬的请塞巴斯蒂安出去。
塞巴斯蒂安怎么会放弃这种和雪柔相处的好机会呢？他走到医院庭院便停下了脚步。“斯诺，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可爱美丽的女孩。”
如果不处理好塞巴斯蒂安的事情，可能对于自己和道格拉斯来说都是一个隐患，雪柔无法再摇摆。
“塞巴斯蒂安，作为古老尊贵的贵族，你觉得是什么让一个家族能够屹立不倒？”
塞巴斯蒂安看着雪柔，虽然不明白自己在跟她谈论爱，她却将话题引导到了贵族的事情上，但是贵族的涵养和绅士却还是认真回答了她。
“血统，和财富。”
雪柔看着他，点点头笑了。“我的肤色无法改变，我没有尊贵的血统，我成不了你们贵族，所以你和我说爱，我却永远没有办法和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平等的站在一起。那么我唯一能改变的是，财富。对于我来说，只有自己亲手抓住的，才更有安全感。永恒的经济利益，这样比空口谈论的爱更实际。”
在这种含蓄的时期，一个女性能将话说的如此直白，实在少见。塞巴斯蒂安还在思考雪柔的话，就见她继续道。
“我爱的人是道格拉斯公爵，这个不会改变。如果可能，我可以到您的身边，但是，不是情人，而是合作者。”
“我知道罗素家族有一家针对时尚的产业公司，包含化妆品，服装，包包等。不知道您有没有了解过，在近年名声鹊起的一个叫做‘雪柔’的化妆品品牌？”
“雪柔？广告语雪一般柔软的那个化妆品？”塞巴斯蒂安怎么会不知道呢？往往推出新品，限量千件，很多贵女挤破头都买不到的化妆品，他的公司甚至还效仿过那个公司的外包装设计。可是，化妆品本身的味道和效果却始终复刻不了。
雪柔见塞巴斯蒂安的表情，就明白了。
“我是这家公司的设计师，也是老板。雪柔，是我的中文名字。”
“霍华德！”温妮喊道。小霍华德从守卫的病房外走进来，随手关上了门。“温妮女士，请问有什么吩咐？”
“这个女孩！是不是就是艾登十三岁遇到的女孩！？”温妮发问。
道格拉斯皱着眉。“出去，不许再进来，霍华德。”
小霍华德急忙退出，并关好了门。他知道诸多内幕，即便温妮问了，他也不能多嘴。不然的话，像他的父亲老霍华德，只有被剥夺身份，送去老城堡，伺候老公爵夫人的份。
那时候小霍华德就知道，是因为父亲的多嘴，触怒了这位年轻的小公爵先生。
“不让霍华德说，那么你自己说吧。艾登，你真是疯了，你不仅为她着迷，还将她放在你自己的身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受伤的事情是不是和她有关？”
温妮一句句质问，逼近了道格拉斯。
“我从未为自己而活，只有她！唯一！我只想要的唯一！我甚至会娶苏菲亚，我只是将她留在身边为什么不可以？”
“该死的！艾登！这只是一个黄种人！一个低贱的！”
“闭嘴温妮！你只能拿肤色说事吗？”
“你真的疯了！我会马上去邓迪找祖母，让她来整治你！”
“去吧！逼得急了我就抛弃一切，带着她离开你们所有人！我可以不要任何东西！”
站在门口的雪柔要推门的动作停住，她皱了皱眉头。她以为，稳重如同道格拉斯，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相反的，她一直觉得只有达奇安那种从小在蜜罐子泡大的不切实际的大少爷才会有这种冲动和想法。
“你敢！从你出生那一刻就没有你的选择！艾登，这仅仅只是一个女人！”
“是的，这仅仅只是一个女人，却从未完全属于我！我们爱着彼此，却从来不能拥有对方！我的克制，她的守矩，在你们看来如此可笑的话，我还需要克制什么呢？我不如让她住进我的房间！让仆人看见她的时候都鞠躬行礼，你觉得这样如何！？”
雪柔听着道格拉斯的话，唇角缓缓浮出笑意。
是啊，受着折磨的是两个人，道格拉斯是一位公爵，他有他的责任，他一直在克制着。他也知道雪柔不敢靠近的心情，雪柔在守规矩，不想给两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隐忍着，控制着自己的情感。
可是只要视线接触，二人便能心意相通，对对方的爱没有一丝怀疑。
“闭嘴艾登！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你忘了你是谁了吗？”
“正因为我没忘，我现在才在这里！如果我忘了，我早就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他从来没有说过多爱，但是她一直没有怀疑过他对自己的真心。雪柔伸出手敲响了门，推开了病房门。
“我会去罗素先生那里。”
温妮和道格拉斯都愤怒的看了过来。
“真厉害，这么快就巴结上了塞巴斯蒂安。”
“霍华德，送温妮小姐离开。”道格拉斯紧盯着雪柔，一字一句道。小霍华德很快进入，不由分说带着温妮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