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探索
她说着说着红了眼睛，“我无法违抗，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眼前的环境变幻，面前的人也已经不再是卡琪拉，而是一个高大的棕肤大胡子男人，他腰间别着枪，打扮利落，是现在外面常见的劳力工作者的装扮。
据说明，这个华人小女孩来自英国，被少将先生送到古巴之后，她去了烟草园工作，而因为要交差，所以才四下寻找激进党的位置。
希尔韦斯特为眼前女孩的无知感到诧异，而这么无知的女孩居然还被一层层推到自己的面前。他有点的无语的看看身边干部，最终将视线颇为埋怨的落在了卡琪拉的身上。
“你看到了我们组织，我们要杀了你，以防你说出什么不利于我们的事情，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来错地方了，小女孩。”
他大手一挥。“拉下去。”
雪柔避开身边人伸来抓她的手。“这里面可能有他安排的奸细，我不能在这里向你说明！”
希尔韦斯特伸出手阻了雪柔身后动手的人，他这才正视雪柔。“你说什么？”
“我不能在大家的面前说出这个问题，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雪柔向前一步。
“首领，不可以相信这个女孩。”身边人劝道。
希尔韦斯特摇摇头，示意众人离开。而雪柔上前一步，认真道：“美国人能安排我进来你们这里，这个组织内必然还有别的人可能是他们的人。我可以给他假的消息，让他信以为真，你知道，某些消息有时候用来声东击西是很好的招数。”
“那位少将让我探听你们的信息，同样的，我也可以了解他的信息，告知你们。甚至可以以假的消息误导他，引导他走向错误的地方。”
希尔韦斯特不可控制的笑了出来。“一个普通小女孩是说不出这种话的，而且，你的出发点像是在为我们好，我却无法相信你。”
雪柔点点头。“是的，你们无法信任我，但是你们可以利用我。”
这倒是个好建议。希尔韦斯特玩味的笑笑。“你很有趣。”
“我想活着。”她再次重复道。“我想好好活着。”
“我可以不杀你，但是如果你背叛我，我就让你好好活着的梦想，变成这世界上最残酷的地狱景象。”希尔韦斯特狠狠道。“我没有什么仁慈之心。”
外国人放狠话的方式就那么几个。雪柔点点头，没将这话往心里去，伸出了手。“斯诺snow（雪），我的名字。”
“eagle（老鹰）。”希尔韦斯特伸出手，眼前的小女孩给了他提醒。组织新建时间不久，他还没有来得及思考组织内部人员的忠诚率，看来是时候清洗一下组织内部的人才行了。
这般情况下，雪柔白天在烟草园工作，学习，晚上偶尔会前往街头信号里指点的场所，她目前能接触到的，只有激进党发传单的地点，同时暗中护着发传单的小孩逃跑中途制造混乱让警察追不上小孩的任务。
而在伦敦的金爷，接到了一封从古巴的来信。
在明亮的电灯下，金爷的脸色从震惊到欣喜，他顾不得是天色已黑，即刻命令曹三爷备车而去。
时间来到1913年年底，雪柔依旧在烟草园做一个无名小卒，但是在史密斯公司的股份已变成股权，并且增长到了百分之三十。
她伙同金爷以薄利拿下来古巴船运的部分生意，分割了古巴的一部分烟草原材料，烟草加工厂，以及雪茄输出，并且拿下了五个甘蔗园以及机械化加工糖业，开展了属于自己的工厂。
如今的她还穿着一身劳工装，进入豪华的酒楼没有一个人拿正眼看她。坐在金爷旁边，曹三爷不免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这个女孩12岁的时候就已经出落的很标致，这会儿身材虽然拔高了一大截，却没想到到了古巴，晒得一身黑，走路带风，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优雅气质，整个人看着就像任意一个古巴平凡的女孩。
金爷细心的为她倒上一杯水，递给她。
雪柔快速的喝完水，用袖子擦了一下唇边的水迹，开心的笑道。“金爷，你太准时了。”
“而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金爷无奈的笑笑。“这次你要开的方便面工厂，真的没问题吗？”
古巴劳力低廉，物资丰富便宜，面对马上要来的战争，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赚钱。她笑笑。“我已经经过反复的实验，方便面是最方便储存的食物，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在她写信给自己说明古巴船运运输的时候自己就知道了，以低廉国度商品输入“高等国度”，本身就是一笔财富。她找上自己，是因为自己一直是她的合作伙伴，也是因为自己是中国人。整个公司尝到甜头，她要求了更多的股权，而史密斯和自己一口同意。
谁知道她以后还能带给自己什么样的财富惊喜呢？谁能拒绝呢？毕竟，她的头脑实在神奇。
“我是相信你的实力，但是你能不能给自己买一身衣服？”金爷看了看她周身。“你长高了很多，眉眼如画，实在浪费了好皮囊。”
旁边候着的曹三爷心下直点头。
雪柔满不在乎的夹了一个虾饺吃下，笑眯眯的。“低调，美貌是我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金爷也笑了，他这次来古巴，是因为雪柔想做的方便面工厂事宜。在这里，他是出面负责的人，雪柔是在后面出谋划策的那一个。
往来已久，他和她之间已经有了很多默契。
就像，他从来不开口问雪柔关于坎贝尔家族的事情。而雪柔明知道金爷在坎贝尔家族的支持下拿下英国某一个港口的海运，却也没有问。
金爷拿下了英国某个港口的海运，是拥有和在美国港口的史密斯有相互抗衡制约的能力，而这中间不管是史密斯，还是金爷，都离不开雪柔。
她进入烟草园以烟草运输为目的的事业已经达到，她本来可以不再留在烟草园，但是她不能引人注意，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更多的钱要赚。
所以，暗里她依然在激进党处挣扎求生，拿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信息给少将先生自己判断。
“明天会有演讲，从广场开始，以游击战的方式来和警察抗衡。”相处已有一年多，雪柔在少将先生面前也多了几分从容。
她说的是中文，但是“游击战”几个字却让少将先生有点陌生。
“游击战，是什么意思？”他虚心的问。
雪柔想了想，简单的解释道。“就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熟识地形的一种作战方式。”
而和雪柔不一样，相处了一年，少将先生早已在和雪柔的相处之间，领略到了这个女孩聪明和谋略。很多时候，他喜欢和她像个朋友一样相处和聊天。他已很久没有说过威胁这个女孩的话，而她信守诺言，基本做到了自己让她做的事情，她总是有很多方式，让别人信服。
基于这种利用关系的完成度，他是欣赏她的。
“我需要提醒你的是，这个消息不一定是真的，最开始，他们就是在利用我，我们说的很明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能一直在两边走动，像个虚虚实实又并不真切的传声筒。”
少将先生早已习惯这种虚实信息的传递，但他更喜欢她的提醒。“等到明年，就不要再去激进党那边了，不要去了。”
明年，也就是14年，很敏感的年份。
在雪柔认知里的敏感，但是在少将先生说出来之后就会显得过分奇怪了些，而他一连说了两遍。
她收着桌上的餐盘，回过头看着少将先生。“什么意思？”
少将先生擦擦嘴巴。“谢谢你的款待，里面虾饺最好吃。”
他避而不答。雪柔便更加明白了。大战虽然有一根导火索，但是在各国高层之间，箭在弦上，必然是已经很明白的一件事了，战争，绝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也就是说，我可以不用再来见你了是吗？”已近年底，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听她的口气，很是开心。
少将先生皱了皱眉。“你很开心？”
脱口而出真的是自己的声音，自己为什么直接问出了口，还显得几分哀怨？少将先生眉头一皱，颇有点后悔自己方才说出口的话。
雪柔看了一眼少将先生，他一半的俊脸掩在灯光的阴影下，正以晦暗的目光望着自己。
“也不能说不开心吧”
她试探的回看着他。
“你还会想起他吗？”少将先生却像岔开了话题般的问道。
雪柔懂了。她脸上没了当日少将先生提起达奇安时的戒备和敏感，她只是轻笑了笑。“我会想起他，却已经不会再难过。因为我知道也许他爱我，但是他不会娶我。”
她看过报纸，坎贝尔家族少爷和卡文迪许家族千金的世纪婚礼。在没有看到报纸之前，她或许确实存在着幻想，但是在看到报纸的那一刻，她是真的心死了。
“我想，如果只是想要一个人娶你的话，不难。”少将先生站起身，向她走近了两步。
橘色的灯光下，少女的个子已经一米六左右，纤长优雅。而她面前的少将先生一米八八左右，强壮修长。灯光将二人身影拉长，纠缠在一处，莫名的多了几丝暧昧。
“我还小，只有十三岁。”她笑了。
“如果时间可以催生最美艳的花朵，等待也会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少将先生再向她靠近一步。
他眼里的情感说明了一切，雪柔却往后一步。“抱歉，少将先生误会了。我不想结婚，也并不是为了一个人娶我，这些证明不了任何。而我为什么要结婚呢？明明我什么都可以拥有。”
身为闵雪柔的她，就是这样生活的。
能找到一个相爱的人很难，在这个时代，和一个白人结婚，更难。她还需要期待什么呢？
便是达奇安，一定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娶自己，即便他的爱是那般深刻，值得她的肯定。
她眼神冷漠的根本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这种观念，说是惊世骇俗都不为过。
最开始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点恋tong癖的少将先生这会儿也愣了愣。“你很特别。”
因为她的特别，所以可能从很早开始，他就没有将她当作孩子来对待。
她给了少将先生一个不算友好的眼神。“所以千万不要用世俗的观念玷污我们之间单纯的利用的关系。”
收拾好东西，她挎上自己的帆布包，大方的笑着挥挥手。“亲爱的少将先生，以后的日子，如果不能相见，我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她高高瘦瘦，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脸上挂着单纯的笑意，五官稚嫩，杏眼却自带魅色。
少将先生突然有点后悔之前的仁慈，他根本不想放走她。
少将先生忽然理解了坎贝尔那位少爷对于她的执着，那位少爷估计从来没有将她当成一个小孩，而是一个真正的女性来对待，所以那位少爷发现了她的美好，才能珍重的对待，从而打开了她的心房。
少将先生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现在这一切迟了吗？
他伸出手，鬼使神差般抓住了雪柔的手腕。“你究竟是擅于伪装的魔鬼，还是上帝给的恩赐？”
这一年来，每月的24日相见，突然在他的眼前一一浮现。她新奇的说法，对事物的见解，吃东西的方式，狡猾的眼眸，沉稳从容的气质，哪怕是，她为坎贝尔那位少爷献上的致敬舞蹈，她拉琴的优雅身姿。
她在无形中撩动了他的心。在不知不觉的相处间，然而直到这一刻才让他明白过来。
雪柔很明白。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和道格拉斯很像，他们是自己惹不起的那种人，眼神傲慢，外表冷漠，内心不轻易为别人打开，和达奇安完全不一样。
而少将先生和年幼的道格拉斯不一样，他拥有完全的男人力量，他抓住雪柔手腕的地方，让她觉得阵阵发麻。
“你想要做什么？”她横起眉。“用武力让我现出原形吗？我是恶魔还是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吧，因为你我都快变成用武力威胁小女孩的人了！”少将先生嫌弃的甩开她的手。“如你所说，就不要再见了。”
真丢人啊，被情绪引导而发生的这一切。
本想好好告别，可他非要让事情变成这样。雪柔心里也有火气，她瞪一眼少将先生。“好啊，不再见就是了。”
潇潇洒洒拉门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少将先生看着颤抖的门，摸摸因为房间声音震动而疼痛的耳朵，皱了皱眉，突然又笑了出来。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也意识到自己激怒了她。但是，这种感觉很有意思，他几乎从来没有和女生吵过架，只有小的时候，和他的妹妹。
他越笑越大声，直至笑倒在了沙发上。然后，笑声又渐渐沉寂下去，他站起身，打开门，快步跑了出去。
这是属于少年般的兴奋，他少年的时候就没有过，因为他一直很努力的学习，将自己变得强大，他甚至没有过初恋。直到坐到少将的位置，他一直不满足，他想要得到更多。
他自然安排了不止一个探子了解激进党的事情，可是唯独对她，他给了他在古巴住所的钥匙。这对于一个少将来说，是危险的，但是，也是顺应他心意的。
可能是因为初遇那天，天气晴好，她本身长得不错，做的事情像个斗士，被水兵打了之后还一脸的不在意，行事乖张出格，十分惹眼吧。
起初是戏耍来着，后来是知道了坎贝尔伯爵想置她于死地生出了恻隐之心，想到她的聪明，给了她合理的，自己能注视着她的理由。
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心情。
他很高，腿很长，奔跑的姿势矫健。等他追上，再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几个人塞进了汽车内。
他知道是她，可是，他却没有追上去，更没有喊身后不远处的士兵。他只是皱着眉转过身，静静地站在深夜里，什么都没有做。
不过一个黄种女孩，他知道自己的冲动只是一瞬间，他宁愿看着她死，也不愿意让这种错误的情感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