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想念
不想重复之前的危机，金爷将雪柔送回到了史密斯家，开门的女佣不再是西亚，是一个大概十八岁的女孩，棕色皮肤，很漂亮。
雪柔看了看门牌，确定是史密斯家之后疑问道：“日安，请问你是西亚的女儿吗？”
女孩点了点头。“日安，是的，母亲摔伤了腿，我帮她做工。”
“我是雪，我是这家的女仆。”雪柔友好的笑着，“你可以去向凯文和艾米丽求证。”
“我知道你。”女孩打开了门。“我叫卡尔西。”
雪柔进了院子，接触到卡尔西疑惑的神色之后，好奇的问。“怎么了嘛？”
“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才这么小。”卡尔西大大咧咧的回答了。“母亲说，两年前就有非常英俊的两位男士为你倾倒。两年前，拜托，那你不是更小吗？”
雪柔现在差不多一米五左右，站在丰满高大的卡尔西身边还是显得过于纤瘦脆弱。
两位男士为自己倾倒，西亚真是太抬举自己了。这两位男士可是一位比一位精明，怎么可能为自己倾倒呢？人家的喜欢都是加了筹码的，一旦觉得不对，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的。真正的贵族，谁不是处处计算的呢？连喜欢都是。
雪柔一笑置之，没有回答，转眸间，她看到长高了很多的凯文。
六岁的凯文望着雪柔，仔细辨认了一会，迟疑的向雪柔走近了些。雪柔心下一片柔软，她蹲下身子，向凯文伸出手。“我叫雪，你叫什么？”
凯文盯着她，没有说话。
雪柔又说：“xue，是雪花的意思，你喜欢雪吗？”
凯文撅起了嘴巴，眉头也皱了起来。“不喜欢！”这个孩子用中文说。
雪柔哭笑不得，伸出手将凯文圈进怀中。“不喜欢的话那就抱一下，然后我就走。”凯文绷着一张小脸，赌气似的撅着嘴。
“抱完了，那我走了。”雪柔作势要将凯文推开，凯文却一把将雪柔的脖子紧紧环住。“我讨厌你！”
怎么会不讨厌呢？雪柔紧紧抱住这个孩子，几个月不见的父亲，整日不回家的母亲，好不容易有一个玩伴，二话不说不见了，没有一句道别。是自己的话也会讨厌的，而且，过不了多久，她会再次离开。
真不应该再来打扰。离开的人会面对新的风景和人，但是留下的人却总是在同样的风景里日复一日的增长思念。
时间进入三月下旬，雪柔都没有等到金爷处对于她出国的安排。雪柔只好自己前往千金台，低调的，直接前往了六楼。
金爷忙的很，曹三爷一众小弟跪了一地，等着金爷看完信件之后做出分析。
雪柔在金爷这里是贵客，没人敢拦着，一路上长驱直入。一进屋面对这么个情况，雪柔都惊讶了。“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金爷眉眼里带着怒气，没有说话。
曹三爷倒是看着金爷的脸色，小心的回答着：“美国的排华法案不允许金爷前往美国，他们跟金爷说如果要去美国，必须是劳工身份。”
那些人嘲笑说着“想进美国之前，可以先进船底的燃烧室”，曹三爷实在不愿将那些话再次重复。
“非去美国不可的理由？”雪柔皱皱眉。“史密斯的事业吗？”
金爷抬起头。“你说的没错，这两年史密斯发展的很快，不止原材料事业，他还开始投入海运事业。而海运事业的发展，极大部分瞒过了我。当然，这和你也有关。”
曹三爷偷偷看了一眼雪柔，心道这女孩果然和金爷有生意上的来往，不然为什么史密斯的事业还有这个女孩一份？
雪柔明白了，史密斯远在美国，生意做大，要过河拆桥了，所以金爷打算去美国力挽狂澜。
可是连金爷也拿不到入场券的船，是什么了不起的船？雪柔疑问道：“是什么船？”
“泰安。”金爷面无表情的回道。“四月是这艘船的初航，一票难求，且说不给中国人上船。”
泰安，是个熟悉的名字。雪柔笑笑。“换个船只不就好，不需要认准这一趟不是吗？”
金爷摇摇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此行坎贝尔家的那小子也会一起去，综合原材料市场的事情，他代表公司前往。”
坎贝尔家的小子，是达奇安了。
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雪柔的心似乎被揪了一下，她不自然的撇了撇嘴角。“那让他换一趟？”
金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雪柔，没有接话。“我本想带你也去一趟美国，或者途经美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这倒是可以，不留在美国，也就不会受到美国排华法案的限制，她依然自由。
“4月10日，这张船会出发，在这之前我会努力拿到船票。”金爷看了看她，给了她答案。
实在拿不到也不要紧，可以预估时间和达奇安在美国碰头，虽然有点麻烦就是了。雪柔点点头，向金爷告别离开。
戴着帽子，雪柔低调的离开千金台。走在街道上，她将帽檐压低，无意听到一句“谁不想乘坐tian梦之船，出海看看呢，可是船票多么昂贵，我们小老百姓怎么消费得起？再说，我们去美国做什么？”
tian。这个英语发音震惊了雪柔。先前她听金爷的中文，都没有发觉！只是觉得怎么会如此耳熟。荻安！那座美丽的，却在初航时沉没的豪华客轮。
金爷刚刚说什么？达奇安会上那艘船？不，不可以！绝对不行！
雪柔心脏绷紧，她迅速招来一辆马车。“去烟草公司。”
可是庞大如同烟草公司，现在的保安程度是不会让雪柔进入的。不管她说什么，保安都板着一张脸不让进入。
她只能在烟草公司不远处等待，一连几天，都没有等到人。
直到她从自己的床上醒过来，3月28日，距离荻安号航行只剩13天。
她不能破坏小雪占据身体的时间，她也没有办法再次强行入睡。她慌了神，只能让自己去健身房释放精力，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终于在过了十个小时之后，她一头倒在床上强行入睡。
可是她精神太紧张，却没有办法入睡，眼看在她反复的煎熬下时间渐渐溜走，雪柔当机立断拿起了冰箱里冷藏的红酒。
墙上的时针转动，空的红酒瓶从床上滚落下来，“咚”一声落在了床前垫上。床上的雪柔头发散乱，打着酒嗝入了梦乡。
4月9日，雪柔回到了1912。
睁开眼是在千金台，小桃正在帮她梳头发。
雪柔没有时间理会任何，她快步流星奔向外面。寻了马车飞快冲向了烟草公司，这一次老天眷顾，她遇到了某一位高层人员。
那人便是之前替雪柔试验过滤嘴的男士，他热情的将雪柔带去了坎贝尔的办公室。
再见雪柔，坎贝尔伯爵眼里只剩下冷漠。雪柔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他不需要再对她礼待有加，利用过略嘴，她账户里的钱正在节节攀升，她大赚了一笔，甚至随着时间的增长，这个数额会如同滚雪球一样。后来的原材料事情上，达奇安透露了史密斯能提前掌握原材料市场的事情，居然也是这个女孩进行的操作。
心机如此，坎贝尔伯爵觉得可怕。更何况，达奇安倾心于她，虽然坎贝尔伯爵不知道现在是否儿子的心意究竟是什么。
“有什么事？”
他已没了之前的客气，拿出了一个商人应有的态度。过滤嘴的研发已经不再需要她，他们之间已经不再需要客气。
雪柔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不要让达奇安乘坐荻安客轮。”
坎贝尔伯爵皱了皱眉，他看向雪柔，眼睛里有了敌意。
她是知道了是吗？所以不让达奇安上客轮，她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吗？对，她知道并不奇怪，报纸上应该刊登过了，尊贵的皇家恩赐。
雪柔见坎贝尔伯爵并不说话，接着重复道：“请你不要让他上船好吗？”
至于为什么，她无法透露。任何时候，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像是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可能。
坎贝尔伯爵更肯定自己的猜想了，他拒绝道：“不，达奇安非上不可。”
看来自己劝说无果，坎贝尔伯爵不会答应自己，那么。“请您安排我上那艘船。”
坎贝尔伯爵皱了皱眉，这女孩究竟在想什么呢？想亲眼看到那一切的发生再离去吗？还是她出现的话觉得达奇安会再次被她迷惑呢？
已经过去两年，即便她现在看起来亭亭玉立，但是坎贝尔伯爵却知道现在的达奇安十分沉稳且有分寸。
“好的，我会安排你上船，但只能是三等舱。”
她本想拿到金爷的船票，但是想想黄种人的处境，她没有自信金爷能乘上那乘船人数三千多，却不足二分之一人获救的逃生小船。
……
金爷乘坐别的航线船只，会直抵史密斯所在的萨凡纳港口。
但看着拿到荻安号船票的雪柔，金爷眼里出现了浓浓的担心。他知道雪柔平时都是有着大主见的，却没料到雪柔在感情一事上是如此的固执。
雪柔很忙碌，她没有时间研究金爷的态度，更没有多想。她去了从未去过的时装店，忍受了多家白人服务员的驱赶，最后在一条深巷里面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时装店，在重金酬谢下，经过和裁缝的沟通，加入中国元素，买下了一条礼服。
赶去华埠的当铺，购买了一根与浅绿色礼服搭配的铃兰花白玉发簪。
忙完回去，雪柔抱着凯文详细的做了解释，虽然她不知道凯文能不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是她不想向上次一样让凯文等待。
“说不定会死哟。”她笑了笑。
凯文似懂非懂。“你爱他？所以一定要去？”
比起喜欢，更多的是感激吧。他曾经在自己消失的时间里一直寻找自己，这份情是需要还的。再者，喜欢那种感情，应该很少吧。
雪柔不是很清楚。“明知道他出身高贵，享受一切美好的服务，但是如果知道他可能会遇上危险，如果不在他身边，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后悔一辈子难道比死好吗？”凯文问道。
这话将雪柔问的愣住，她迷茫的摇摇头。“可是有些事情就是需要去做啊”
这话不足以说服任何人，这个时候的雪柔并不像平日见得那么有主见和聪明，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平凡的小女孩，空有一腔勇气。
凯文大大的眼睛里透出点点恍然，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笑着拥抱住雪柔。“我知道了，你要平安回来见我。”
英国南安普敦。
金爷提着雪柔的行李箱从汽车上下来，海岸边停着一艘巨大的华丽的白色客轮，已有早早登船的乘客在甲板上悠闲的吹着风，海岸边人声鼎沸，汽车鸣笛声，叫卖声，叮嘱声，催促声。
荻安号不愧是当时世界上体积最庞大、内部设施最豪华的客运轮船,，亲眼看到这一切的雪柔也不得不承认。“很漂亮。”
金爷点了点头，“不知道中国什么时候可以拥有这样的船。”
雪柔听到了这一句充满希冀的话，在心里默默做出回答，彼时的中国清朝灭亡，迈步民国时代，民族主义已经觉醒，会有无数英雄站出来。未来更会拥有比这还要漂亮华丽，并且坚不可摧的船只。
金爷牵住雪柔的手，保镖护着二人往人群里走。雪柔抬头看着金爷将手挡在自己面前，昂贵的西装被挤出一条条纹路，感受到这个男人的爱护，想到了小时候读过的课文《背影》，不由的将金爷的手握紧了些。
长长的白人队伍里多了几个黄种人，面对他人不悦的眼神金爷毫不在意的将雪柔送到门口，将行李箱和船票递给她。“照顾好自己，我们美国见。”
这一别有可能是诀别，雪柔心中一酸，她伸出手拥抱了金爷，然后快步随着人流进入了船舱内。
金爷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越变越小，这才转过头，在保镖的护送下回到海岸边，等待着船只发动。
而雪柔刚找到自己的房间床位不久，正在享受同房间白人审视的目光，就等来了衣着讲究的西装侍从。那人看了一眼雪柔，再看了一眼号码，恭敬的行礼道：“请问是小雪小姐是吗？”
雪柔很快明白这是坎贝尔伯爵的人，她点点头：“是的，先生。”
“坎贝尔伯爵邀请您参加今晚的晚宴，请您务必参加。”
这么快？雪柔皱了皱眉。“好的先生，我会去的。”
侍从礼貌的告退，快步离开。留下的雪柔面对白人们更加奇怪的眼神，大方的微笑了一下。众人将视线转开，装作没有看见她一般。
最开始是不屑黄种人的无视，现在则是没有资格探究贵族生活选择的视而不见。
雪柔睡了个觉，透过圆形玻璃窗户看到窗外低垂的落日，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准备的晚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