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想你了，牢曌
高晞月握着那把零陵香，声嘶力竭地喊来许太医和包太医，要求他们再次查验镯中之物。
结果是——江与彬没有也没必要撒谎，是零陵香，那就千真万确一定是零陵香。
避孕的效果，也千真万确。
她极度信赖、视为靠山仰仗的皇后，是导致她多年无子的主谋……
这可比被婢女背叛刺激多了。
当包太医颤抖着再三确认后，高晞月缓缓抬头，眼神中透露着极度的疲惫与绝望，朝富察皇后扯出一个凄凉的笑容。
接着，咳出第二口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娘娘！娘娘！”
长春宫内，再次陷入混乱。
纯妃等人战战兢兢，噤若寒蝉；苦主玫嫔吐血昏迷，阿箬铁证如山无法抗辩，似乎牵涉其中的贵妃高晞月也因其他情况昏死过去。
就连皇后富察琅嬅，此刻也没了主持局面的能力。
血腥味，从惢心自尽飞溅的鲜血，到阿箬狰狞的伤口，再到玫嫔、贵妃双双吐血；殿内已是血腥弥漫，熏得人直欲作呕。
这才是权谋争斗的本色。
光鲜亮丽的皮囊下，是鲜血淋漓的内核。
在皇权之下执着人的情感，注定是会走上灭亡的绝路。
这个道理，继后上一世断发时就再清楚不过了。
既然这里的人不知道，她辉发那拉·明珠，就让他们知道！
太医退下，未曾牵涉其中的嫔妃被勒令噤声后各自回宫，阿箬禁足启祥宫，慧贵妃禁足咸福宫，皇后……禁足长春宫。
经过延禧宫海贵人的强烈要求，惢心被轿子抬回了延禧宫，伤好之前由她照料。
等深入调查结果出了，再做发落。
“那拉氏，都是你做的好事！”
人一走完，太后钮祜禄氏就迫不及待地问责继后：“你好大的胆子，既然掌握了证据，居然敢不上报我和皇上，而是直接顶撞中宫！”
“如今贵妃吐血，皇后心悸，都是你做的好事！”
面对太后的无理指责，继后却“嘤”的一声，轻咬唇瓣，掩面落泪。
“太后娘娘，您这么说我，嫔妾不知道该说什么。”
“嫔妾相信，清者自清。”
一双偷泪眼，串成百万珠；点点与斑斑，唤君卷帘看。
婆媳之争，她不辩，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经历了不久前的嘈杂纷争，弘历心乱如麻，不知是该心疼未出世的孩子，还是该心疼自己受到戕害的嫔妃们。
又或者，他在心疼被结发之妻欺骗的自己。
世人皆说富察皇后端庄淑贤，是为良配。然而，那对避孕的镯子，却打破了弘历十几年来对富察琅嬅的一切美好幻想。
在这个痛苦的时刻，他需要安慰，需要温暖，需要情感上的关怀。
而他深爱的乌拉那拉·青樱，就这么双眼含泪，娇娇怯怯地跪在他身前，无限深情溢于言表。
“皇额娘此言，未免过于刻薄了！”
弘历沉声道，伸手扶起继后，冷冷注视着钮祜禄氏：“一个大活人蒙受不白之冤，难道还要她替罪人掩护隐瞒吗？明明青樱才是受害者，皇额娘何必吹毛求疵，苛责于她！”
“皇上，你！”
太后硬生生咽下怒意，忍气吞声地说：“皇上未免太袒护她了！这般倔强，不通人情，我这个做皇额娘的还不能教训几句吗？”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皇上，她不是已经改叫如懿了吗？是哀家亲赐的名字，皇上难道忘了？”
“朕没忘，只是这个名字太难听了，还是青樱更合身份。”弘历皱眉，不耐烦地道。
他早就对这个喜欢指手画脚的养母厌烦至极，不仅逼他软禁真爱，这些年来还一个劲儿往他身边塞间谍细作。
关于这一点，继后深表赞同。
看着眼前帝妃情深的一幕，再想起乌拉那拉·宜修那张刻薄伪善的脸，太后气得浑身发颤，头脑胀痛，险些就要控制不住，斥骂出声。
到底是积年的宫斗赢家，她终究还是硬生生咽下了那口气，皮笑肉不笑，道：
“好啊，好啊。皇上如今把‘如懿’改回‘青樱’，是否也要把‘庶人’改回‘娴妃’呢？”
“那是自然！”
弘历不假思索：“真相已水落石出，一切都是慎贵人背信弃义，卖主求荣，慧贵妃也可能掺涉其中，理当严惩。无论如何，青樱都是无辜的，朕就是想要给她复位娴妃，迁回延禧宫，有何不妥？”
“自然是不妥！”
太后将手中佛珠丢开，斜睨了继后一眼，嘴角止不住地往下扯：“江南年年水患，好不容易出了个会治水的索绰伦·桂铎，他上司又是高斌，要是一口气把两家的女儿都严加惩治，江山社稷还要不要了？”
说罢，她得意洋洋地昂起下巴，扫视着两人。
然后她就看见了忧心忡忡的弘历，和满脸问号的继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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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是，我说，您这“封建皇权”里，到底有没有“权”的成分啊？
为什么要九子夺嫡，是因为当赘婿很爽吗？
为什么皇上是九五至尊，是因为其他权臣看不上皇位吗？
那些臣子的权势是哪里来的？是靠从井里捞出用金子嵌补缺角的诰封诏书，上面还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吗？
沉默，击碎了继后。
她忽然开始怀念原本那个充满阶级压迫，但起码有底层逻辑可寻的世界。
这个皇上居然连生杀予夺的大权都不能握在手中……真是……
不知怎么的，继后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比她更古早、更久远，也更鼎鼎大名的人。
一个女人。
一个从弃妃当上皇后，再当上太后，最后当上皇帝的女人。
一个即使饱受诽谤和舆论质疑，仍然难以磨灭其历史光辉的女人。
最起码，在她当政的时候，无论对面是多么位高权重的臣子，亦或皇室宗亲，都是想杀就杀，言出法随，铁腕强权，令人胆寒。
——想你了，牢曌。
最终，赘婿弘历选择了向大小老婆的娘家势力低头。
他需要时间来掩过饰非，从而完美达成既能捞出青樱，又不至于对阿箬和高晞月太严苛的结果。
至于富察皇后……毕竟没有真的出现人员伤亡，更不能轻举妄动。
在这个决策期间内，继后仍然得住在被烧毁近半的冷宫，惢心可以暂时住在延禧宫。
不出意料的窝囊。
旨意下达后，继后与弘历含泪拜别，一步三回头，做足了痴情女子薄情郎的戏。
怕人询问，咽泪装欢。
用衣袖拭去泪水的同时，那薄薄的布料，也掩盖了继后眼里浓烈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