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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贼喊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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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余光中看见那金簪心中懊恼不已,看来还是大意了,怎么能让她身上留着这玩意儿。虽然不太相信她敢杀他,但这尖尖的触感还真令人不习惯。

    陆无恤冷冷地斜睨着她,不屑道:“哼,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利用眼泪让人放下戒心,以后还如何让人相信你的眼泪?”

    “难道我还要跟劫匪谈君子德行吗?你不会以为强迫别人,别人就得乖乖就范吧!”

    “我念在大家难得的机缘,正想和你好好聊聊,看来你并不想?”陆无恤有些气愤,但此刻受制于人也不敢动作。

    与你这种小人有什么好聊的,纵使你认识殷墨,也无法让人肯定你的人品。桓清让他的手下全都骑马离开,眼看着人影消失不见,才敢略微活动下发酸的手腕。

    陆无恤嗤笑了一声,才终于开口:“累了就松开!我改主意了,照你这样嫁给我大哥,岂不日日没有太平日子过,何必呢,你走吧!”

    “不早说!”桓清仍未敢信,更不敢放手,但也知道不可能一路上就这么拿簪子抵着他,好在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也好对付些。

    “我不趁他们走了再说,你也不敢松手不是吗?”

    他们走了我也不敢啊!

    于是,桓清果真保持这么个姿势,带着他沿着原路往回走。

    陆无恤身心放松,脖颈被簪子戳破了也不觉疼痛,还有心思说笑:“让我猜猜,你不敢放手是怕打不过我,却又不想杀人,但此刻想不到什么解围的办法,如今是指望遇到过往的行人救你?”

    桓清也不搭话,只催促他快走。她倒没指望路人,这种偏僻小道纵使能遇到些什么人,他们也未必敢管闲事,何况现在是她在用簪子威胁他的生命,跟人求救反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如此一磨蹭,天色已黑,月色初起,二人才行过两里路。直到望见那株高大的杉树,桓清微微勾起嘴角,机会到了。

    “陆兄,你也知道我的难处,希望你不要怪我!”

    陆无恤正诧异,屁股上却已挨了一脚,身后的温暖顿时消失,连滚带爬跌下山坡。桓清也顾不得去看那人是生是死,只管朝着山里跑去。若她没记错的话,这附近有个小村落。

    她凭着白日里在马车中所见的记忆,没命地奔跑着,磕磕绊绊中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夜色漆黑看不清周遭,四下林风阴凉,时而传来诡异的鸮叫声,甚至隐约还能看见坟头一样圆圆的土堆。慢慢停下步子扭头看了一眼,“嘶”,果然是坟地,她越看越觉得渗人,打了个激灵赶忙继续往前跑去。而前方本应出现的村落亮光却丝毫未见,她不由得怀疑,难道是她记错了?

    也不对,既然有坟地,那么定是有住人的,大概是山野村子消遣少所以睡得早吧。

    她回头望了一眼,也不知那陆无恤有没有事,会不会追上来,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又朝方才路过的坟地走去。如今这季节,纵使在野外过夜也不会觉得冷,民居附近应该也不至于有猛兽,顶多会被蚊虫滋扰,这算不了什么,如此自我安慰着便沉入梦乡。

    清晨,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映在桓清的脸上,光线渐渐由黄转白,她被这光亮叫醒,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眨了眨眼,猛然闯入眼帘的却是陆无恤那张狼狈的脸。她吓了一哆嗦,差点撞到后面的坟堆,一脱口竟向那坟堆道起歉来。

    陆无恤衣衫破烂,身上隐约可见磕碰划伤,额头上也破皮见了血,嘴角挂着邪笑一言不发,见她对着坟头道歉忍不住大笑起来,怎么像个书呆子似的做这种事?

    桓清飞快起身一个箭步上前,下意识想要抢他的剑,陆无恤却已经拔了出来。桓清大惊,急忙闪身后退,因怕踩到别人的坟地,闪躲过几招攻势后便再无招架之力。她是练过刀法没错,但可没学过空手接白刃,怎么也不可能打得过。

    “那你就在此地杀了我吧,连坟地都不必替我找了。”桓清站定不动,淡淡说道。

    “你也真是奇人,前面有村子不去投奔却偏喜欢坟地?觉得我不会来这里找,还是怕我真的是悍匪会因为有人收留你就杀了他们啊?”

    “天黑了人家都睡了,我怎么敲门!”桓清无语,这人想象力可真丰富。

    陆无恤摸了摸额角的伤,气得直翻白眼:“说你狠心吧,还怕打扰人家休息,说你心软吧,居然胆敢踢我下坡,你知道那里多陡吗?你以为你拿个簪子威胁我,我真就拿你没办法?我看在殷墨的面子让着你,你却敢如此对我!”

    “武功再好又如何,不去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也不去找个正经营生,却来做强盗土匪,做强盗土匪就算了还不讲信义,说要让我走又追过来,你这种小人我都替你娘感到羞耻!”

    “我给你机会让你走,是你不相信还踢我下山,你说我如何饶你?不过你说到我娘,我还真有些想回去了,我们快些赶路吧!待会儿去村里找点吃的,你若是敢乱说话我就真的杀了他们!”陆无恤已经知道她武功的深浅,又有宝剑在手,不怕她逃脱,捉着她的手腕便朝山脚村子走去。

    二人投奔的那户人家早起耕作,家里只剩老人孩子,老婆婆年近七旬,眼神还算好使,见陆无恤虽带着刀剑却举止有礼,身边还跟着个姑娘,便放下戒心招待他们。桓清自然没办法跟她求救,只能老老实实吃完米粥面饼。

    “实不相瞒,昨夜就想过来投宿的,只是见天才刚黑村里就关灯闭户了,便没好打扰。”陆无恤在桓清面前像土匪强盗,在老人家面前却是一副温良恭顺的样子。

    “唉,那山上自月前来了几个泼皮户,就指着我们村里这些老实人家养活,想偷就偷想抢就抢,见谁不顺眼是抬手便揍!这里山高路远官府管不到,也拿他们没法子。好在也还没到活不起的份上,白天藏好东西夜里拴好门户,也就得过且过了。”

    桓清瞅了陆无恤一眼,原来是你同行。

    她刚想开口却被陆无恤猛踩了一脚,瞪眼威胁她不许多言,又对婆婆和颜悦色道:“老人家,他们住哪里,总共多少人你告诉我,我去解决了他们。”

    老婆婆欣喜不已,有些难以置信,但又怕他是吹牛白白折了他一条命,陆无恤坚持再三,她才直言相告。

    “还有那村头老刘家,肯定跟他们串通过的,但凡谁家有个值钱东西给他看见了,第二天就招来了那伙儿贼人,不是他家谁信!”

    桓清借机说道:“大哥,我一柔弱女子也帮不上忙,就在这里陪着婆婆,等你凯旋!”

    柔弱?呵呵!

    陆无恤不好在此发作,安抚好老婆婆便出门走了。桓清欣喜若狂,陪着老婆婆闲聊几句便托词闲逛,朝村外走去。万一他要对付的只是几个三脚猫的小喽啰,那么他很快就会回来,不趁机快走更待何时?

    果然,人心并不是非黑即白的,陆无恤突然大发善心,也许是因为家里也有个老娘的缘故吧,他此举岂不是也可叫做“贼喊捉贼”?

    刚出了村子,桓清便又开始作难了,纵使她大致记得方向,要靠两条腿走回去,得要累死人了。

    “狗贼陆无恤,被那些小泼皮打死算了!”桓清低咒。

    “你说得我还挺害怕,不如你与我一道去好了!”树后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不用看桓清也知道又是那张惹人厌的面孔,阴魂不散的面孔。

    “你的簪子呢,为什么不戴?”陆无恤早知她会趁机溜走,一出门便来路口堵她。

    桓清后退一步捂着怀里的簪子:“你不会真要我跟你去吧?我武功平平,手无寸铁,若被他们打伤打残还怎么做你嫂子?”

    那金簪可是除玉玦外萧鸿送给她的唯一的礼物了,而且她又确实喜欢,万一被他们抢去如何了得。

    陆无恤摸了摸直挺的鼻梁,勾起薄唇笑道:“看来也没笨到无药可救,知道我想以你做饵?老人家盛情款待,莫非你不愿意为她尽这一份心意?”

    桓清冷笑两声,却没拒绝,并不只是为了仗义相助,也是因为她知道没有更好的选择,这陆无恤是铁了心不肯放过她了。

    她整理好妆容,想好说辞便向山腰上那几间连土匪窝都称不上的破屋子走去,虽然是在此地的村民身上吸血,住的却反倒还不如村民的房子好,也不知是太懒还是太不讲究。

    听到有人呼救,蓬屋里走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青灰色的麻布衣上打着几个补丁,弯眉长眼,娇小的鼻子,显然还没长开的样子。

    桓清一见暗叹运气不好,本来还想假装色|诱的,这下哪里下得去手,便耷拉着眉毛,扮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揪着衣角说道:“这位小兄弟,妾本非是这村子里的人,只无奈与夫君回乡探亲途经此地时不幸遇上劫匪,夫君和几个下人拼死掩护,我和奶娘才得离开逃来此处,如今尚不知他们是生是死……此地报官无门,马儿又跑不动了,实不知如何是好,烦请解我危难,日后必有重谢!”

    那孩子见她衣衫褴褛神情憔悴,已是信了七分,刚要回屋,里面却正走出一二十来岁的年青人,浓眉豹眼的国字脸,右脸一颗明显的黑痣,看起来像是个正派人,谁能想竟是个地痞无赖,真是人不可面相。

    他似乎听到了桓清的话,狐疑道:“你不去下面村子找人,为何却来这山上?”

    桓清哀叹一声:“怎么没去,方才还与村头那户人家吵了起来,我说找到我家夫君无论生死,都以百两酬谢,他还嫌少,吵了两句又说什么,山上倒是有几个仗义的精壮汉子,有能耐求他们去!他似倒未诓我,但眼下看来诸位是想见死不救,算了,只怪我命苦罢!”

    那人听到她说村头的一户人家,更相信这是老刘送上门的肥羊,眼中流露着兴奋。

    这时房中又走出两人,一个个子矮小尖嘴猴腮的盯着桓清至少打量了三四个来回,最后被她头戴的簪子吸引了目光,嬉笑着说道:“姑娘想要我们如何帮忙?不如进屋喝杯茶水,细细说来,我大哥心地善良怎么会见死不救!”

    “可是,我那奶娘还在山下守着马车,这会儿说不定都等急了。不如两位大哥先随我下去将她老人家接上来,哦对了,车里还有些值钱物件可不能丢在那儿,万一被下面村子的人偷去了就遭了!”桓清在原地跺脚,显得一副焦急的样子。

    那年轻少年跃跃欲试,被方脸大哥拦了下来:“滚去将你那碗粥喝完,瘦得跟麻秸杆似的还逞强!”

    老二老三也早按捺不住,争抢着要下山。这富贵女人光是头上的金簪都不止百八十两了吧,不知道车里还藏了什么宝贝,可不能让下面那些兔崽子捡了便宜!

    桓清心中暗喜,正要带他们下山,刚一转身却突觉肩上一沉,一把生了锈的宽刀正架在她的脖颈旁。

    这是什么意思?有了其他打算还是……识破了她?

    那方脸的汉子喊道:“再不出来我就动手了!”

    这时,篱笆外的山石后,赤襟墨衣的陆无恤抱着长剑缓缓走出,还没等他说话,桓清却先叫了起来:“就是他!他就是其中一个劫匪,我夫君呢,他在哪里?”

    面上气愤是装的,心里的气愤却是真的。这千刀万剐的,说好在山下设埋伏,这会儿却跑上来捣乱,是存心要她死吗?

    陆无恤冷冷笑道:“你那奶娘已经被我杀了,本想留你给我大哥做个压寨夫人,现在看来留着也是麻烦!”

    言讫便朝桓清当胸刺去,那泼皮头子正分心思考二人话里真假,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陆无恤突然剑锋一转自下而上从刀缝插入,将刀格挡开来,顺着刀势便朝那人手腕削去,那人不得不丢下锈刀后退保命,桓清见状屈身而脱,本想去捡拾那把破刀,却被陆无恤一扯拉到身后远远丢开。

    那人知道被骗登时恼怒,搬起院中的桌子便朝他的头砸去,陆无恤剑气凶猛,力道非凡,一张木桌岂能伤得了他,只见他利落地挥剑一劈,不仅没让桌子沾到自己分毫,散落的桌角反而将其中一个泼皮的额头砸伤了。

    桓清心中镇定了不少,慢慢挪出院子,依陆无恤的身手以一抵五不在话下,无需她帮忙。

    那老婆婆没见过多少武林高手,夸大其词也是为了让陆无恤小心应对不要轻敌。此番看来是她多虑了,早知他们如此不堪一击,又何需设什么陷阱埋伏,直接让陆无恤杀上来就是了。

    她趁此机会后撤,绕过山石,一路径朝山下跑去。心中狂喜万分,步履生风,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无赖了怎能不开心。

    这里的大路只有一条,但山间小路却有无数,她自小在西雀山长大,山路难不倒她,只要随便捡一条走,陆无恤不至于运气那么好偏能找到她。来到山下路过驴厩时多看了两眼,终究没能顺手牵驴。这村子已经被山上那伙泼皮坑害得揭不开锅了,她怎么能再令其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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