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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伊人箫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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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那缃绮飞天画最后被谁买了去,众人都没了兴致再逛,左右安慰不停,直等萧鸿气消了些才上路。也没工夫再打听那画的来源,打听不成一定会被萧鸿砸了场子,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画上的人是她了,那得令她难堪死。

    元怡得知事实原委,笑个不停,像是忘了上次还因为徐秀画了她的画像而生气。

    桓清不明白徐秀到底是犯了什么糊涂,只能猜测是因为当初在前溪竹林那遮天蔽日的地方,他所见的女人太少,想画什么也只能拿她来作样。不过,如果他缺钱完全可以画些山水建筑或者应邀之作,为何非要画她,总不会是真的爱慕她吧?

    不对,如果是喜欢她,更不会拿她的画来卖了。她百思不解,也只能等回去再问他,还有那日月同辉……

    “嘶……原来是他!”桓清一拍大腿,顿时想起了那人是谁。

    怎么了?众人看向她。

    “那日在鹿山掳我的人就是昨日买走日月同辉的那个!”桓清后悔没早想起来,如今都不知道人跑到哪了,如何报仇?

    那时容律在场,但时值深夜,他并未近身不知道那人样貌,这时也不无惋惜道:“算了,毕竟也没想伤害你,只要罪魁……”

    容律突然停下看向怒气又上来的萧鸿,惊觉失言,还好“魁”字只吐了一半。

    “怎么,只有我不知道这回事?”萧鸿面目冷然,气势迫人。

    “也没什么,那人胆子很小没做什么,只是饿了我两顿,虚惊一场罢了,没什么好提的。”桓清打哈哈企图蒙混过去。

    谁知他还真的一根筋,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靠着车壁沉沉道:“如果我没猜错,阿清昨日那幅画也落到了他的手中,我的夫人还真是惹人喜欢,我应该将你藏在家里才是!”

    桓清失笑,本想让他免去担心,他却想歪了。那人当时不过是拿了你爹的钱绑我,你还当是劫色?果然还是我那单纯的伯雁。

    出了烺州境内,萧鸿打算给她们买几套男装以防惹人惦记,找好客栈便拉着周迪出去了。周迪跟在后头,越走越疑心,萧鸿似轻车熟路又像是漫无目的地随便走,却无非总往偏僻处引。于是便左手扣住剑璏,时刻防备着他。

    一直到了郊外无人烟处,周迪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我不曾得罪公子,公子却想要杀我?”

    萧鸿转身冷笑两声,拔出了腰间的赤羽刀:“你是没有得罪我,但阿清却得罪了你们信王府不是吗?本公子最不喜拐弯抹角做事,你也无需找借口否认,总之你们与秦家的事我皆已知晓,你们要动手便可先冲我来!”

    周迪知他武艺高强又时时提防着自己,故而一路并没找到机会下手,今见避无可避,便也拔出了剑。

    萧鸿招式凌厉,步步紧逼,周身杀气浓郁,刀剑相碰处像冒出了火星,周迪本已心存畏惧,挡了几招便觉吃力。他向前自负少有敌手,如今才知道在他面前他根本不配做什么刺客。

    周迪被打得退无可退,险些跌进芦苇荡里,萧鸿欲速战速决,绞手上前,“噌”地一下便将他的剑削落在地,刀尖指向他的心口。

    “且慢!萧公子恐怕并不知道她将秦氏下毒一事嫁祸给了大将军吧?”

    “不可能,我爹都已经死了,她为何还要这么做?”萧鸿顿了顿手中的刀,很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你该问她自己!她用计狠毒,早便挑唆秦攸刺杀大将军,还唆使他加害殿下,你真当她是那画中善良的仙子?”他趁萧鸿思考之际往后撤了撤身体,接着道,“公子!小人也是受殿下指使,与尊驾并无仇怨,公子若能饶我一命,我情愿任由公子差遣,倘或公子不信任便可废了我的功夫,我必当永不出现在您面前!”

    周迪拖着身体继续朝后挪着,见萧鸿似有动容,右手伸向左腕摸到了寒铁暗器,刚抬起手却又突然大叫起来。

    萧鸿觉察到了他的小动作,连忙闪身退避,待听他大叫时已发现他的右手被从手腕处整齐削了下来,手指间仍握着那枚暗器,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断腕处汩汩流着鲜血。

    这时突然从芦苇丛后滚出一个瘦小纤细的女子,她捡起了那把剑,毫不犹豫转身捅向周迪的胸口。

    此刻,萧鸿方看清那人的打扮,一身青绿色的破烂衣衫,头发也凌乱不堪,面上脏污唯有一双大眼乌黑透亮,令人惊艳,只是没想到这瘦弱女子却是如此果断残忍。

    他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那女子龇牙咧嘴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嘻嘻道:“我听公子方才所言颇为仗义,只是何以突然心软?我看公子可不像是优柔寡断之人!”

    萧鸿避而不答,却道:“古诗有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伊人何以如此打扮躲在芦苇丛里?”

    那女子笑得更加爽朗畅快,毫不客气地用自己的脏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公子说话真是风趣。我叫箫箫,公子如何称呼?”

    萧鸿将自己苍青色的外袍脱给她遮挡血迹,处理了尸体,顺便带着她一起去成衣铺子买了衣服。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么做也是理所应当。

    桓清见他带了个女人回来,十分困惑,仿佛出了趟门周迪就变成女人了,还是个如此脏兮兮的。这是在哪里捡到的?

    箫箫不认生,关了门便跟她聊了起来,将如何杀掉周迪如何掩埋尸体的事都告诉了她,说完又回头看向萧鸿:“对了,那个什么阿清是谁?你家兄弟?”

    萧鸿淡淡朝桓清看了一眼:“什么兄弟,是我夫人。”

    “什么!你居然都成亲了?”箫箫惊得大叫起来,不停在房中踱步,气得上蹿下跳。

    元怡听到嚷嚷声敲门进来,捏着鼻子啧声连连,嫌弃个不停。

    箫箫见又来了个漂亮姑娘,更加心堵,还真是艳福不浅!

    萧鸿没跟元怡提起他们杀了周迪的事,只告诉她说人失踪了。对公主而言周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下人,并不关心他的死活,还当是他另谋生路去了并未生疑。

    自此箫箫像是赖上了萧鸿,头发梳了起来,脸也洗得白白净净,只是通常不过两天便又将新衣穿成了破烂,萧鸿便也不再管她穿什么,想是有些人天生觉得穿破衣服自在。

    而桓清却头一次感觉到了压力,打这姑娘来了,萧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常常对她爱答不理,反而与箫箫聊得很开。后来又安慰自己,在画像之事前,她也常与徐秀相聊甚欢,萧鸿都没什么意见,她又怎么能杜绝他交朋友呢?

    这日,天色阴沉,夏雨酝酿许久也不曾给人来个痛快,人的心情也跟着烦躁不安,好容易在傍晚赶到镇上落脚地,草草吃了晚膳便回房休息。

    桓清隐忍许久,终于才对萧鸿说道:“我们要一直带着那姑娘吗?回去的时候也要带她回去?可有问过她的来历?”

    萧鸿刚洗漱完坐在床边,揉了揉额角,似有些心烦,语气中透着不耐:“有什么好问的?她才刚救过我,我还要去审她吗?我认识你的时候又何曾问过你的来历?早知……”

    早知?

    桓清默念着这两个字,瞬而觉得周身寒冷彻骨,忽又像是被烈火烹烤,整个心被这两个字搅得心惊肉跳……他是,后悔认识她了?

    她掐着指腹,强忍着脾气:“你何需生气,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又无恶意,也没想害她。你与她不过相识几日难道便自觉很了解她的为人了?”

    萧鸿冷笑道:“是啊,我如此蠢笨无知怎么可能了解!有些人自诩正义,做的事却也未必干净,我尚无通天之法,便只安心做这池中鳖算了。”

    桓清被呛得哑口无言,听他语气似有怨恨之意,是冲着她的?

    他脱下外袍,随手甩到架子上,径直脱靴上床,背对着她又说道:“如你所愿,周迪已经死了,未免公主夜里无人守护心中害怕,你不如且陪她去吧。”

    周迪死了有三天了,今天才让我过去,是忍到此刻实在忍无可忍了是吗?我已经如此令你生厌了?

    如今正行走江湖,不宜吵架闹事,她只苦笑一声,便乖乖拿了两件衣服轻轻退出了房门。

    人啊,果然还是不能太过依赖别人,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如尘土般扫去了,夫君再亲近,也不过是夫君。

    元怡得知是表兄萧鸿的安排,虽心中感动,却还是拒绝了桓清的陪伴,一则她自小习惯独寝,二则认为没有必要拆散人家夫妻。桓清碍于面子也不好说自己是有房归不得,便跑到楼下大堂趴着去了。

    此镇名叫紫石镇,因为多年前矿山上挖出过大批紫水晶故而得其名,如今山被挖得差不多,百姓的日子也跟着拮据起来。

    过往大的客商车队因为山路不便也不常从此经过,这里虽是镇上最大的客栈,却只有这一排客房。老板不知是本就心善还是因此而更加珍惜做生意的机会,整夜都明着灯火,桓清也正好和守夜的人聊了开来。

    那人名叫姚虎,个头不高,身材略胖,脸更是圆圆的,不论喜怒眉心都常皱着,确真像个虎头。他见桓清不悦,讲了几个笑话,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别看他是个没娶媳妇的,倒似比那些成了家的更谙夫妻相处之道,要么劝她撒娇求媚,要么教她一哭二闹。只可惜桓清是个倔强爱面子的,更兼不知自己错在哪里,故而不肯去低头叫门,硬生生在堂下待了一宿。

    “我白日里在客栈门口见过你那夫君,长相倒是十分周正只是人却凶得很。那会儿有个乞丐问他讨钱,他直接甩了一两银子过去,乞丐一看有戏又说了几句好话想多讨要些,也不知道怎么触了他的霉头,被他一巴掌扇得吐血,好半天爬不起来,”姚虎说着打了几个激灵,仿佛那掌打在了他自己身上,接着道,“然后他果真多给了他几两,还跟他说,这副样子不是能讨到更多钱?你说说至于吗?”

    “那人伤得很重?”她似乎很少去想他背地里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太听人谈论,如今不免觉得也许当初他在恒城便是这派作风,只是未曾在她面前表露出这一面。

    姚虎将一条腿架在长凳上,手托着下巴,坐得无比自在:“那可不!不过,估计是他看不惯乞丐那副想要不劳而获却贪得无厌的样子吧。”

    桓清几乎和他聊了整夜,因心中尚有一丝警惕,不敢真的睡过去,次日一早便赫然顶着一双大黑眼圈,那姚虎大概是因为脸上肉多,还是精神奕奕的样子。

    他听说他们要去海棠镇,连连劝阻着,说是左庾人与汉人起了冲突,近几个月虽是小打小闹却也死了不少人,而海棠镇又在昌西边上,很容易殃及自身。桓清的睡意登时被吓了回去,为什么一路都没有听人提起过,萧鸿和容律知道那里的情况吗?

    正想着,却刚好听到噔噔的下楼声,听这沉而有力的声音像是容律,回头看果然是他,再下来的便是福生。

    福生打了个哈欠,意外道:“夫人今日起这么早?”

    桓清怎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在楼下挨了一夜,只点头笑了笑便去屋后找水洗脸,喝了碗粥,萧鸿和箫箫也已经下来,却迟迟不见公主出门。敲门声由小及大,却仍不见有回音,箫箫噌噌跑上楼,将福生挤开,一脚踹开了房门。

    萧鸿他们也跟着上了楼,看到的却只有半拖在地的被褥,和大开的后窗。众人皆惊,都猜到公主恐遭遇不测,面面相觑,除了箫箫以外个个脸上都浮上愁云。

    萧鸿朝窗外看了一眼,回头望着桓清,这才看出她憔悴苍白的脸色,皱眉道:“你不是和她一起睡的吗,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她说习惯自己睡不用人陪,我就没……”

    “她是小姑娘任性胡闹就罢了,你也不懂事?!”

    桓清挤了挤干涩发红的双眼,差点被他冰凉的语气弄哭,喉间一阵难受,怕人看出笑话,忙掉头朝后院走去。

    窗后与后墙上确有攀爬的迹象,院子后面是一条窄巷,隐约可见拖行的痕迹。

    萧鸿牵来马匹,对福生吩咐道:“我们先去查探,你去报官!”

    桓清正要说话,他却又一次截断了她:“不需要你去,自己回房!”

    三人不再多话,沿着痕迹一路追去。桓清只能自我安慰地想,他大概是猜到她一夜未睡,不忍她再奔波,才要她留在客栈。

    人若真能早知道就好了。早知道的话,她根本不会去什么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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