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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交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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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子哲紧闭双眼,转过身艰难地跪坐在地。他抓起一抔黑土紧紧攥在手里,死死不放。

    直到天光破晓,他才睁开双眼任由手中黑土像流沙一样倾泻而下。

    半寸霞光向柯子哲手中的土壤撒下金粉,暖了他的心房。

    他想,是时候和自己的过去断舍离了。

    柯子哲打定主意,就要下楼到车里去拿新买的扫除用具——本来是打算新年时去戚老师家除尘用的,看来只能再买一套了。

    此时这座老楼里的人们尚在睡眠,还未开始迎接崭新的一天。他不愿扰人清梦,便蹑手蹑脚地下楼,尽量让自己的脚步声轻些、再轻些。

    他缓缓抬腿,庄重地迈出单元门。柯子哲在尚未被清走的厚雪上走出自己的路。

    他和堂哥都很喜欢踏雪时的脆响,“嘎吱嘎吱”的声音就像柳芽儿抽枝,满是希望。

    柯子哲挑出一些方便趁手的用具拿在手里,忽地发现了戚老师落下的扫帚。

    “哟,给自己提着醒儿说要帮戚老师拿着扫帚,怎么忘的死死的呢。”柯子哲恨恨地说,对自己日渐下降的记忆力表示很无奈。

    他左手抄起扫帚,双手便是一点空都腾不出了。

    柯子哲踩着自己的脚印原路返回。到达单元门口他才想起来自己怕锁门声音大,把钥匙挂在门上没拿下来。

    没带钥匙,怎么上楼?没带通信设备,求助无门。

    柯子哲仰天长叹,祈祷有人能赶紧下楼助他脱困。

    “咔哒”一声,单元门竟然应声而开。柯子哲拿着东西向后一退,站稳后才发现他的“救星”是戚老师。

    “戚老师,您这么早去哪啊?”柯子哲一时尴尬,讪讪地问。

    “啊,今儿不是周末嘛,那帮小兔崽子求着我和他们一块在休息日锻炼身体,他们说只有这样跑起来才有劲儿。我现在岁数也大了,睡不了那么长时间,正好和他们一起锻炼锻炼身体。只有黎充和吴琮和我请假,说要去医院一趟。”戚蕴云淡风轻地回答他,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也没问他为什么会拿着那么多东西,只把自己想说的说个痛快。戚蕴目光如炬地盯着窘迫的柯子哲,只说了三个字:“放下啦?”

    柯子哲低眉顺眼却又异常坚定地说:“老师,我放下了。”

    戚蕴背过双手,对准天空中的一片卷云幽幽地说:“终于放下了。那你送我到学校之后来我办公室一趟吧,我有事找你,是关于很久之前你和我提的想要创业的事。对了,我今天上楼拿冻好的酸菜,正好把你家钥匙拔下来了,还你。”

    “是!”柯子哲应的响亮,将戚蕴扔过来的钥匙稳稳接在手里,好似重回学生时代。

    戚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柯子哲抱着一堆东西在戚蕴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但二人的脚步都比回来时更加轻快。

    因为他们都放下了自己的执念。

    昨晚,戚蕴与丈夫终于在梦里相见,犹如在鹊桥相见的牛郎织女。

    江正鹏看着难得流泪的妻心疼不已,他像新婚之夜那样笨拙地擦去戚蕴因感动而留下的热泪,继而与她十指相扣。他轻声言道:“蕴姐,放下你心中的执念吧,别再执着于为我讨回公道了。人在做,天在看,池风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何必急于一时呐?”

    “就算如此,我还是无法容忍他侮辱你,更无法忍受他以开除涂璟和黎充为条件逼我改嫁于他!他怎么敢?”戚蕴知道这也许是一场梦,便在梦里一吐为快。

    江正鹏听完哈哈大笑,摆正戚蕴有些斜歪的眼镜认真说道:“对啊,你还有你的孩子们,他们的未来的一部分掌握在你手里。有你保驾护航,你的孩子们只会更优秀,怎么会被人开除?世俗偏见或许会成为伤人的利刃,但不会成为阻止他们向上飞翔的枷锁,不是吗?”

    微微点头的戚蕴紧抿嘴唇,心悦诚服。

    “那就好哇。”江正鹏将妻子的鬓发别到耳后,戚蕴默默低下头。

    这是他们二人用来告别的暗号。随后戚蕴梦醒,就看到昨日给丈夫上的香已烧成碎灰小段。

    是啊,她该放下执念,惜取眼前的青葱少年,继续做桃李满天下的师长。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心中有爱的人都知道答案。

    我最喜欢雪后初霁的艳阳天,烘得人暖暖的。新的一天,天上的云随风而动,再被风吹出千姿百态,让人无限遐想。

    其实风不动,是心动。

    我静静注视涂璟拿着喷壶给绿萝浇水的样子,很想把他此刻的模样描摹下来。

    阳光将他的脸照得发亮,其中最夺目的就是他的眉眼。涂璟的一字眉如两道浓墨在他的眉骨上铺展开来,好似神笔马良在宣纸上留下的神迹,一笔不多一笔不少。眼如鹰目的他此刻笑得温柔,犹如一潭不见底的春水,叫人心神荡漾。

    我双眼眨也不眨地注视他良久,好怕自己是在做梦,我不由自主地把双手覆上脸颊,却发现它们摸起来好烫好烫。

    我,害羞到这种程度吗?

    “啊……”我不经意间轻呼一声,又将尾音急急收回,生怕他听到一星半点。

    涂璟耳灵,我的闷哼遇到他的耳朵只会无所遁形。他随手放下喷壶,走到我身边将我的十指指尖用手轻轻握住,嬉笑道:“你的脸怎么烫的跟刚出锅的汤圆儿一般,仔细一瞧还冒着丝丝热气儿呢。”

    “涂璟你是个死猪,开水滚过的汤圆儿还不怕烫!”我打趣他,又何尝不是在打趣自己。

    涂璟的一双鹰目把我的慌乱与情急尽收眼底。他的对视让我招架不住,犹如烈火焚身。他的目光渐渐向我的唇边移动,在那里流连忘返、徘徊不前,复又与我相顾。

    我双手微曲,一动不敢动。涂璟倾身向前,用牙齿咬住我的唇轻轻摩擦着,惹得我全身发痒。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嘴唇微张,只待逢迎他。就像久旱逢甘霖的花木,水露的滋润就是他为我奉上的美酒。

    我想他,非常想。

    可是涂璟只在用舌尖在我的唇上轻轻舔舐几下便收回攻势,浅尝辄止。

    唯余温存的鼻息。

    “哎……”我拉住他缓缓撤退的双手,言语中饱含不舍与不甘,“你把人撩拨起来,怎么还不敢继续?”

    “你就和那小汤圆儿一样烫口,待放凉了回家品尝才是好的。”涂璟用手蹭蹭我的脸颊以示安慰,把话说的滴水不漏。

    “软垫已经晾干,里头有我新续的棉花。我把它给你拿来,你抱着能更舒服些。”涂璟见我难过赶忙岔开话题,快步走去晾晒间拿软垫。

    我委屈地“哦”了一声,自知他说的在理——我的身子现在经不起折腾。

    我将揣在兜里的檀香香囊拿出来闻香,生生将火气压下。

    我捏住香囊的长绳,甩出一个个看不见的圆儿。流苏随长绳摇曳,在空中闪出扇形。

    这时候,涂璟抱着软垫在我面前蹲下,被流苏打个正着。他“哎呦哎呦”地捂着发顶乱叫,趁机从我的手里把香囊抢下握在掌中。

    我也不甘示弱,从他的手里抢过软垫紧紧抱住。涂璟未待我发话就一脸坏笑地打开香囊一探究竟。他看到香囊里放着一个小小的锦囊。那锦囊鼓鼓囊囊的,像是里面还有珠子。

    他直直盯住锦囊半晌不言语。我想,也是时候告诉他锦囊里还有什么了。

    “你就不好奇锦囊里有啥?”我向他提问,一副看戏的模样。

    涂璟不明所以,挠挠头尴尬地说:“除了珠子…还能有什么?”

    我抱住双臂,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的弧度:“你瞧瞧不就知道有什么了?你是不是男子汉,连打开个锦囊的勇气都没有啦?”

    我以彼之道还彼身,一脸得意。涂璟涨红脸小心翼翼地打开锦囊,发现有两丝头发缠在一起覆盖在弹珠上。他一看就是我们二人的毛发。

    “该不会是上次……”涂璟小心问道,有些不可置信。

    我望着他笑意更浓了些,却不出言解释。

    “我说当时头怎么有点疼。”他嘲笑自己后知后觉,万没想到我还会动小心思。

    有些契机的到来就代表水到渠成,人们皆在自己的时间线上书写着人生故事。不同的关系所形成的牵挂化成各式空间的交点,终有一日会交汇,最终变成新的篇章。

    “小樱桃,你别一次带那么多书,你的两位哥哥看不过来的。”黎充十分无奈地看着吴琮把一摞摞的书用绳子捆好,从左到右放进行李箱里。

    已经放了两大箱啦。

    两位哥哥桌子上的书都已经被吴琮扫荡一空。

    “充哥哥,知不知道什么叫有备无患啊?多带点书给哥哥们,我们不在的时候他们也能自学啊。”吴琮回头对黎充翻了一个白眼,深深觉得他是个白痴。

    黎充无奈扶额,苦笑着说:“媳妇儿,咱们俩是要走着去医院的,现在不好打车。这么两个大沉箱子咱俩带不动!”

    吴琮并不理会黎充的劝阻,自顾自地把箱子封好,拽起两个箱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哎,你等等我哎!”黎充拗不过吴琮,只得快步跟上他,再把其中一个箱子抢到自己手里。

    吴琮这才抬头对黎充微笑,冰释前嫌。

    黎充憨厚地笑笑,将今早接到的、从家里寄来的两封信背到身后,打算找时间和吴琮他哥好好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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