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追忆
我拿起手机翻着日历,突然发现清明将近。“哎……”我不由得叹气,“又是一年清明了呢。”
涂璟也拿起一块绿豆糕吃着:“是啊,一年年地这日子过得真快。又到快去看看老师的时候了。”
我低着头看着绿豆糕陷入回忆。
“好像涂兰姐和咱老师都挺爱吃绿豆糕的。”我呢喃着说道,想起她们的时候总会有些怅然若失,“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人各有命的话,老天让好人活得长些,这个世界不就是会更好?”
涂璟看着我有些空洞的眼神,有些沉默。随后他整理了一下心情,说道:“人的命途本就是说不准的事情。你也不能陷在回忆里走不出去。”
我十指紧握后狠狠地搓了一下自己的手,又拽拽身上的桑蚕丝睡衣,默默点了点头。涂璟递给我一张纸巾擦擦手上的油渍,自己只是在他的大短裤上随意抹了抹手。
这些年跑工程,到底是让他更加粗犷了。我递给他一张纸:“擦擦裤子,别以为颜色深有油渍看不到。”
涂璟憨憨地笑着,顺从地接过纸擦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又擦擦手。他知道我是在转移话题,随后接着说:“小蕊姐他们年年都祭拜,这些年咱们也不好跟着烧纸。去送点贡果点心什么的倒是可以。”他这么一说,也算是接过我的话头来询问我的意见,我自然是点头答应。
说起来疫情影响下的这几年,我也确实许久没去老师墓前同她叙叙旧了。一时之间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我知道人不应当陷在过去,可是亲人的离去就好比那生命中的潮雨,回忆离别就是灰突突雾蒙蒙的剪影。
这么多年我好像走出来了,却又好像完全没走出来。回忆里的人的样貌和声音都在变得模糊,我就好像那追着断线的风筝在跑的孩子,最后一切的一切都是扑了个空。
以至于我很认同那个观点:“或许,死亡就是造物主给万物的一种礼物。毕竟恒久的生命也是一种无声的残忍。”
我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入神,甚至都没意识到涂璟已经在我一声声的叹息中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揉着。
我回过神,反手握住他的手,问道:“不好意思啊,我又想到过去了。”
涂璟又揉揉我的太阳穴,浅浅笑着:“知道,你心里一直记挂着很多人,所以总容易想很多。”
这些年下来,他倒是越发会观察我的状态了。我心里高兴,可也觉得有些无奈:“我什么道理都能想通,可是似乎还有很多心结没有打开。我也挺烦这样的我自己。”
我自嘲着,涂璟赶忙打断我的话:“一切就交给时间吧。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我如是想着,难得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呜咽起来。
回忆啊,真是灼烧得人好痛好痛。那些曾经的美好被岁月附上了一层毛玻璃,总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明明我的心里眼里她们容彩依旧,可一回过神,发现我已经往前走了许久,可她们留在了原地。思念啊,终究是化作那小小的墓碑,徒留人魂牵梦萦。她们曾经入过我的梦,我便记住那梦里的瞬间反复回忆。因为只有梦境里,她们才是鲜活的,能和我略谈一二的。
斯人已逝,生者该好好生活的。我已经很努力生活了,但是时间似乎也没把我的心伤抚平。因为我生命中面对的离别似乎都太突然了。
我压下呜咽的声音,涂璟安抚地摸摸我的头:“你说你一想起老师和我老姐就是这样,你这么伤心也不是她们想见到的啊。”
我认同地点点头,有些委屈道:“我就是太想她们,克制不住。”
涂璟无奈地叹息一声,眼眶也有些发红:“你个小哭包,就会说些戳人心窝子的话。”
我轻轻用食指怼怼他的心口,破涕为笑道:“你这皮娃子的心可不就是叫我来怼的。一物降一物。”
涂璟闻言将我抱得更紧,顺便往我嘴里塞了个绿豆糕。我赶忙将绿豆糕咀嚼着咽下去,说道:“王敦送来的点心有一部分是拿来当贡品的吧。”
涂璟挑眉,捏捏我的鼻尖说:“对啊你怎么才想到。”我略带惭愧地低下头说:“这不是刚才就忙着伤心和吃了嘛。”
涂璟低下头揉揉我的手:“这么多年在我面前还和个小孩一样。”
我嘟起嘴:“我平时和年轻人接触得多呀,孩子气一点怎么了。”
涂璟与我十指相扣,调笑着说:“谁说我不喜欢你这样了。”我这才面色好了些。涂璟见我笑了,又忍不住开始絮絮叨叨:“这一点上你真的一点没变样。我还记着呢,那时候你教我滑冰我学得可快了,多亏你会因材施教,当年你就可会哄我,把我哄得一愣一愣。”
我有些惆怅地皱起眉毛,问他:“话题怎么就引到这了?”
他以为我生气了,有些慌乱地解释道:“我不是,不是故意谈起伤心事的。就是,就是突然想到了随口一提。”
我挑起眉毛眯起眼睛,慢吞吞地说:“傻蛋,我都经历多少事了怎么可能还把这个当伤心事。我又不是那年在病房和你哭几赖尿的小孩儿了。”言语上我没有落到下风,涂璟这才松了一口气,安抚地摸摸自己的胸口。
我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如此有趣的反应觉得有些不对劲。涂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转过头去看着他笑得更加腼腆,不觉有些好笑:“别和我玩什么一见钟情那一套,当年学滑冰你那小眼神当年和勾子似的,够我记一辈子的。你那点小九九在我这根本藏不住。”
我打趣着他,他的面色更红了。我少见他这么害羞,觉得更加有趣了:“呦呦呦这就害羞啦。”我轻抚着他脸,突然意识到自己那被压抑了许久的少年气由此而激发。
涂璟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我一下子笑得很肆意。他看着我舒展的笑颜不由得笑得更加开心。“哦哟,可算让你这愁眉苦脸的小脸展开笑颜了。”涂璟亲昵地捏捏我的脸,我无奈地叹口气。
确实,回忆里的美好本就应当是让我展开笑颜的引子。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因为世事而压抑,我似乎只有在亲近的人身边才能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也是时候换个心情去和老师谈谈近况了,我只不过在担心面对老师的墓碑,我那满心的思念该安放在何处。而更令我彷徨的是,每年清明我都不知道在对我的父母祭拜时说那些重复且麻木的话,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