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大厦将倾
“是在我十一岁那年,他那天发了高烧,我妈要带他去医院,我自己去上学了。”
“但是那天盛铭刚好在b市有个活动,我妈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件事情,就想赶时间去和他见面。”
盛桉语气开始变成旁观者的陈述:“她把江小野在医院安顿好,自己就离开了,去见了盛铭。”
“没人知道江小野什么时候发的高烧,医生说他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没气儿了。”
“那后来呢?”江最哽着声音问,眉眼间流露出难以察觉的情绪。
盛桉垂下眸子,伸手抚摸江小敢的背:“医院说江小野发烧是因为感染了一种新型病毒,所以才那么快病发,他们害怕这种病毒会传染,就把江小野的尸体直接送去了火化,等我放学回家,活生生的江小野已经变成了一盒骨灰。”
盛桉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到了听不见的地步。
江最感觉到盛桉把头垂了下去,埋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江小敢被放在了地上,不明所以地围着两个人转。
盛桉再次开口时,声音很闷:“江最,我的两个弟弟啊,就那么都死了。”
江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盛桉在哭。
她似乎从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江最也几乎没有见过她落泪。
她从回国开始,就坚定而强势,似乎百毒不侵。
可是现在,这个风清月朗一般的人,坐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趴在自己的腿上啜泣。
她说,她的两个弟弟,都没了。
她那时候该有多伤心,会不会也像现在一样难过地哭泣?
那时候有人陪在她身边吗?
江最伸手,从背后抱住了盛桉,希望用这种方式给她一点温暖和力量。
“姐姐。”江最的声音在盛桉地背后响起,带着无尽的柔情和眷恋:“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会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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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桉把送张素卉回b市的时间定在了下个月。
尽管盛桉在心里对她怨恨颇多,甚至因为情绪的爆发而难以和张素卉和平相处,但她还是觉得,张素卉刚被放出来的这段时间,自己是应该在她身边的。
她被赵曼丽关着的这十年,她虽然没明说受过什么苦,但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从她瘦骨嶙峋的身躯和形容枯槁的面容就能看得出来,赵曼丽一定不会善待自己昔日的这个最大情敌。
盛桉脸上柔和的那一部分像她妈妈,比如说那双圆润的杏眼和饱满的嘴唇,这是她脸上冷淡感之外为数不多的温暖色彩。
所以可以看出来,张素卉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温婉的美人,只是岁月磋磨、造化弄人,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但她也是盛桉除了盛铭之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两个人这一个月的关系算不上太好,但也没有僵到难以忍受的程度。
张素卉大概一直都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也始终对自己的女儿信服,所以这段时间都在努力讨好盛桉。
但盛桉心硬又冷,她心里认定的事情不会改变。
在她心里,张素卉就是杀害自己两个弟弟的罪魁祸首之一。
所以关系再怎么刻意亲近,到最后也是疏离。
张素卉会每天早上起床到她和江最住的房子里给他们做早饭,每天给盛桉做她小时候最常吃的那几道菜,还会做汤。
每每吃饭的时候都会说盛桉小时候最喜欢吃哪道菜,又说要盛桉指定菜系的时候她的难以抉择。
盛桉的选择困难症是从小就有的,熟悉她的人都知道。
可是张素卉每次回忆起盛桉小时候的事情,盛桉都避免不了去想起自己的两个弟弟,因为她过去的点点滴滴和日常之中从未缺少过他们的身影。
于是一顿饭常常吃着吃着就冷场,只剩下江最和江小敢互动来调节气氛。
同时,盛桉最近在公司也是屡屡碰壁,因为赵晟毕竟官大一级,他又刻意处处压制盛桉,所以盛桉最近的很多决议和提案都会在会议上被他当场否决,甚至再三挑错。
集团里赵家的人不算少,又有赵晟给他们时刻撑腰,所以在集团难免猖獗。
有时候是不配合盛桉安排的工作,有时候是装作不经意提及盛桉“私生女”的身份,给她找难堪。
但盛桉没打算让他们嚣张多久,她已经在暗自筹谋,策划一个新项目,借机在集团内大换水,把赵家的人都清除出去,包括赵晟。
项目提案是在周一的高层会议上提出的,当时盛铭也在,盛桉一早和他通过气,盛铭心知肚明这是盛桉对赵家采取的手段,果断通过提案。
他再一次被自己这个女儿的能力和狠绝所震惊。
把她放逐在国外的那九年,当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如果他早早对盛桉悉心培养,那么盛世如今兴许早就和赵家没有任何关系,也或许早就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但人生没有反悔药,更何况以十年前赵家的权势和赵曼丽的强横,他们不可能允许盛铭培养盛桉这么一个继承人。
项目看起来很正常,但盛桉选择的项目组成员大都是赵家人,还有些是盛世集团在驻扎已久的毒瘤,盛桉的打算是把他们一锅端掉。
赵晟自然是能看出盛桉的意图,但有盛铭在上面给盛桉压着,盛桉的计划推行得十分顺利。
集团内部多的是聪明人,看盛桉这段时间的动作就知道,赵家以后在盛世,估计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赵晟显然是急了眼,这段时间一直在托关系找门路,试图挽救赵家这个将倾的大厦。
如果盛世内部的赵氏子弟全部被清除,那么他在盛世也会日渐没有立足之地。
于是江最也出手了,以原野集团副董事长的名义暗自放话,任何人插手就是和原野过不去。
未来的发展趋势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这个时候的得罪了原野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赵晟求助无门,他和赵曼丽只能等着赵家慢慢倒台,成为茫茫荒野中的一棵枯草,再无起死回生的可能。
这种亲眼看着自己在乎的东西一点点毁灭、消逝的感觉是很痛苦的。
就好比你明明已经知道他的结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地从自己面前消失,直到杳无声息。
就好比盛桉当时看着岁岁死在面前的那种感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