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刑警世界（十九）
黄昏时分，五人坐在西河村那面湖旁边，西边天幕残阳绚烂，天高云远，面前水波粼粼，杨柳依依，湖边有只纯白色的慵懒白猫高贵矜持的散着步，更远处有几位老人在树下打扑克。
岑陆舒服的感叹道∶“果然是田园好风光。”
沈御看了他一眼，温声道∶“这还不是最美的时候。”
戚北来了兴趣，啃着一个烤鸡翅道∶“那是什么时候”
薛八方看一眼含笑注视着沈御的秦宁，暗自想道∶“该是没有电灯泡的时候。”
——相识日久，唯有和沈御相关时，他才能捕捉到那人一闪而过的情绪。
恰如此时，那人心上的恋慕满的快要从眼里溢出来。
秦宁含笑看了戚北一眼道∶“这里最美的是日出。”
戚北瞬间不感兴趣的吃鸡翅去了，不可能早起，打死都不可能。
然而次日清晨被岑陆拖起来时，他也不禁叹一声值得。
薛八方调好相机，用三脚架固定在地上定好时，为五人留下了一张暖融舒意的照片，照片中美人笑意盈盈，背后有春鸭嬉游，晨辉万顷。
简单用过早餐后，他们照例朝孤儿院走去。
戚北叹道∶“第五天了，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整的跟我公费旅游似的。”
岑陆纳罕的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最擅长带薪拉屎吗”
薛八方想了一会儿道∶“也不能说没有异常，我觉得院长就挺反常的。”
秦宁有些诧异的挑眉∶“院长”——在他看来那就是个慈祥的普通妇女。
薛八方分析道∶“上次咱们进去的时候，她的神色虽然如常，但是肢体微小的动作却反映出她很慌张，她不希望我们过多关注孤儿院和小双。”
沈御附和道∶“小双上次的话我也很在意，可惜那之后他就不肯开口了。”
众人到时，孤儿院一改往常的模样，院子里随处挂着七彩的气球和丝带，在场地正中甚至搭着个简易的舞台，待看到上方飘逸的红色横幅时，几人才知道今天是孤儿院成立纪念日。
台上孩子青涩的二胡声渐至落幕时，站在一旁的院长眼底隐约浮动起细碎的光，她用略带追忆的口吻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这孤儿院都成立十年了，孩子也一茬一茬的变。”
秦宁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沈御，意味不明的附和道∶“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
岑陆充满兴味的提醒几人道∶“下个节目就是小双他们几个的歌舞剧了。”
然而，众人等了半晌，已然画好浓妆的小双却迟迟不肯上去，只孤零零的坐在台下。
沈御见此，慢慢走上前去，半蹲在他面前轻笑着同他讲话，细碎的太阳光洒在沈御乌黑的头发上，映出一小片蜜金色的光影。
秦宁就那样温柔的注视着他们，直到沈御抱着小双走回来，拉开椅子，复又坐在他身边。
坐在沈御另一侧的岑陆微微露出些颓气来，轻轻叹了口气。
薛八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急不来的，你已经尽力了。”
话虽如此，接下来的时间里，看表演的岑陆的视线却总不自觉的飘到一旁小双的脸上。
看着看着，岑陆脑海中一扇尘封着某段记忆的门轰然洞开，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目光扫过不远处的院长时骤然变了主意。
他搂住一旁沈御的肩膀道∶“来来来，我们和小双合影一张。”
于是沈御一张尚带着愣怔的照片就这样出现在“五个大帅比”群里。
秦宁∶好看。
沈御∶？
岑陆∶大家看小双。
戚北∶有什么好看的？画的妈都认不出来了。
岑陆慢条斯理的打了一大段话∶我以前就说小双长得像一个人，以前一直没想起来。今天他画了浓妆，我才发现不光是眼睛，就连五官都和酒吧里那个小女孩极为相似。
戚北∶哪个女孩？我怎么不知道。
薛八方∶偷钱包那个。
岑陆∶被你吓哭那个。
戚北∶我什么时候吓哭过女孩？
沈御若无其事的扫视了一下四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院长的目光有一瞬曾直直的落在他身上，但待他回望过去，却发现她正眉目欢欣的专注望着舞台。
于是，他打字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
五人遂将手机踹进兜里，潜心看起这场充满童趣的表演来。
过程中戚北不时的皱眉，挠头，甚至还调出相机对着自己的脸看了几回，心道∶我长得也不吓人啊。
汇演持续了大概四个钟头，窝在沈御怀里的小双呼吸渐渐平缓起来，似乎已然睡熟，临告别时，沈御将他放回了属于他的小床上，那一瞬半梦半醒的小双似乎拽了拽他的衣角。
待孤儿院的哥特式建筑在众人眼中变为一个几不可见的白尖时，戚北急切的拽着岑陆的袖子道∶“岑小陆，你给我说明白，我什么时候吓哭过小孩？”
岑陆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当时就是用和现在差不多的姿势，唔，或许更凶一些钳住了那姑娘，凶神恶煞的问人家为什么偷东西，结果人家偷钱只是为了给姐姐治病。”
薛八方好心补充道∶“就是给沈御庆祝高考大捷，你和两个老哥拼酒拼上头差点放了我们鸽子那回。”
听他这么一说，戚北就想起来了，不好意思道∶“她啊，我一开始看她装扮以为是个成年人，早知道她是个孩子我也不会那么凶啊。”
秦宁和沈御对视了一眼，这些因为当时坐的比较远而错过的信息让两人脑中电光一闪。
秦宁沉声道∶“这个女孩和我之前提过的那个从张大有手中买走彩票的女孩非常相似，一样的年幼，一样的浓妆，甚至说辞都相差无几。”
“很可能她们就是同一个人。”沈御语气平静的推测道。
岑陆伸出手比了比∶“她的身高大概一米五出头，如果是孩子的话年龄至少应该十二三了，不应该是小双的亲戚啊，小双不是只有一个死去的妹妹吗？”
薛八方回想了一下，指出了一个众人遗忘的细节∶“那女孩穿着高跟鞋，目测鞋跟有6—14厘米，这样看来，女孩的净身高在138到148之间，年龄大概在9到14岁阈值内。”
沈御想起院长最初关于小双妹妹的那番话，开口道∶“会不会小双的妹妹当年根本没死，院长说她掉进了江中，可是并未见尸体，她如果还活着正是九，十岁的年纪。”
戚北点开“警队一家亲”的群上下划了划，丧气道∶“小孙他们几个怎么这么多天都还没查到女孩的消息，找到女孩的话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秦宁望向孤儿院的方向∶“如果浓妆女孩真的是小双妹妹，那她和凶手的关系就绝不简单，找到她离找到凶手就不远了。”
走到一座似乎荒废已久的宅院时，一个急匆匆的人猝不及防和秦宁于砖块斑驳脱落的墙角撞个满怀。
那人大约五十多岁，甫一撞过来，秦宁就觉察到一股浸骨的凉意，他连道歉也没说，就快步上了一辆停在道口的面包车。
戚北望着车暴起的尾气，啐了一口∶“当真是人心不古，连道歉都不会。”
不知那大叔刚才抱的是什么东西，又凉又沉，濡湿了秦宁身上的外衫。
沈御见此，修长手指探入口袋，想拿出纸巾替他擦一擦，指尖却突兀触及某种触感有些粗糙的硬物，他神情微微一愣，待慢条斯理的将秦宁衣襟上的水擦拭干净后，方取出那物看了起来。
原来是个揉的凌乱不堪的废旧纸团，沈御一点点将纸团展开来，入目是几行铅笔书写的稚嫩字体∶
沈御哥哥，帮帮我，我的妹妹是院长害死的。三年前，我午休时间去上厕所时，偶然路过院长办公室，听见一个男人说他想要我的妹妹小又，我吓了一跳，没敢再听下去。那之后，没几天我的妹妹就坠河失踪了，只在岸边留下一双鞋子。
落款人赫然是小双。
众人看向他手中皱巴巴的求助信，既悲又喜。悲小双所求，非一日之功，需徐徐图之;喜凶手之事，至此终见头绪，破案指日可待。
回来几人租住的大爷家里时，大爷正坐在门口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下象棋，手中蒲扇摇的让人眼花缭乱，一看便知是到了决胜负的关键时刻。
五人中唯有薛八方对下棋颇有兴趣，他在大爷身边站定，露出思考的神色，而后轻轻替大爷走了一子，大爷这边已经见了颓势的红方登时便有了转机。
而后，大爷寥寥数步之内就将对方的老将困死营中，气得输棋的老人对薛八方吹胡子瞪眼，最后硬要拉着薛八方下上一局。
薛八方远远看了一眼还在准备午饭的秦宁，估摸着离开饭尚有一段时间，便温和应下了。
最终，老头三战三败。
然而他却并不见怒色，反而爽朗的拍了拍薛八方的肩头，道∶“好小子，自从山子走了，四年没人陪老头子我这么痛快的下棋了。”
“山子？”薛八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老人脸上就带了哀愁，想到方才下棋的交情，遂没有隐瞒的道∶“是村西孤儿院院长雅琴的丈夫，年纪不大就得了肾结石，后期转化成尿毒症去世了。”
“雅琴可真是苦命人，三年前儿子又得了病，好在现在治好了。”
薛八方听到与院长有关就上了心，试探着问道∶“您知道是什么病吗”
老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她对这事讳莫如深，不过当时是我大儿子帮忙送去的市一院，孩子小脸青紫青紫的。前两天，我见那孩子和他妈妈一起在村里散步，小孩红扑扑的，他妈妈脸上也带着笑，想来应该是好了。”
薛八方顺着老头的话对院长的命运唏嘘了一阵，便到了午饭之时，他含笑与老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