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刑警世界（十四）
沈御拽着一连查了好几天案子的秦宁走进椒江路的一家私房菜馆，话比以往多了些，连带声音也多了一丝温度∶“你最近查案子太辛苦了，都没好好吃过饭，本来想亲手给你做点什么，但是恰好听薛哥说这家私房菜很不错。”
眉宇间带着倦色的秦宁拉开椅子坐下去，清浅的笑起来∶“你做的比外边的都好吃。”
沈御撇了撇嘴，但抬头看见秦宁眼里淡淡的红血丝后，他嘴角微抿，什么也没说，只点了数道秦宁喜欢吃的菜色。
秦宁叹道∶“又摸排了好多天，始终没发现其他的亚克一，我都怀疑是不是我们的方向错了。”
“别着急，慢慢来。”沈御动了动唇，惨白无力的安慰道。
事实上他们每个人都清楚，多拖一分钟，对不知身在何处的穆玖来说就多一分危机。
按照戚北的话说∶“我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祈祷可别收到报案说哪哪哪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
正当沈御想说点其他的话安慰秦宁的时候，一个瘦小的孩子被一个胖乎乎的孩子推的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着他这边倒过来，他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包住桌角。
当小孩儿的头砸过来时，饶是早有准备，沈御还是疼得闷哼一声。
秦宁赶忙起身，隔着桌面拉起沈御的手悉心查看起来，白皙的手背上突兀的红肿起好大一块，看起来有些骇人。秦宁赶忙和服务员讨要了一块冰，敷在沈御的手上，用毛巾小心包好。
熊孩子的家长赶忙跑过来道歉，秦宁面色有些微微发冷，倒是沈御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那两个孩子渐渐远去的时候，那个较瘦的孩子还在声嘶力竭的喊着∶“超人才不只在动画片里，现实中也有的，我亲眼看到了。”
紧接着就传来高个男孩有些不屑的声音∶“什么超人，那叫亚克一，动漫角色而已。”
秦宁和沈御对视一眼，迈步追上去。
沈御径直拉住那个瘦弱的男孩道∶“你在哪看到的超人”
小孩子的内心总是格外敏感，有的人哪怕冷着一张脸，像一架行走的人形空调，他们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善意。
小瘦子看了一眼刚才救过自己的好看大哥哥，带着亲昵道∶“就是前几天啊，妈妈要带我去买菜，忘带了钱包回去取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好帅好帅的超人走过去了。”
秦宁带着笑走向男孩的家长，温声道∶“您家在哪里”
那对男女对视一眼，往后退一步，露出警惕的神色。
秦宁无奈一笑，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警官飞快的在两人眼前晃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您二位不要怕，我是警察，在调查最近发生的一起少女失踪案，您的孩子可能无意中目击到了凶手，希望您二位配合一下。”
那对男女的神色明显的舒缓下来，女人道∶“我家在锦明小区。”
沈御看了一眼秦宁，淡淡补充道∶“就是春和路旁边那个小区。”
秦宁再次看向那位母亲道∶“您能回忆起来那时候大概是几点钟吗具体是哪天吗”
“我下班时间比较晚，一般是孩子他爸做饭，那天他爸单位有事加班，我去超市买菜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九点了。”女人一边回想着，一边看了看身边的丈夫∶“你还记不记得你加班是在哪天”
带着几分憨直的汉子，拿出了手机道∶“我记得当时给你发了信息，应该还没有删，我看一下……唔，是六天前。”
沈御闻言，眼底露出了一丝不明显的欣喜，他蹲下身，问小瘦子道∶“你还记不记得什么关于超人的事情啊”
小瘦子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转了转，有些低落道∶“我想超人抱抱我，他没理我，说我比大熊还烦。”
秦宁敏锐的捕捉到“大熊”两个字，笑着问道∶“小朋友，什么是大熊啊”
小瘦子摇头晃脑的道∶“大熊就是大熊啊。”
两人见小男孩这个样子也问不出什么其他的来了，多少露出点失望的神色，转身并肩往私人菜馆顶层的露天阳台走去。
秦宁在天台的边缘站定，回头才发现沈御不知何时竟落后了几步，此刻他正和服务员说些什么，身后灯光的余晕打在他柔顺的头发上，渲染上一层赤色的鎏金，眉目也带了几分不同往日的柔和。
秦宁长久的凝视着他，在他一步步朝他走来时，七彩的烟火在他身后次第绽放，此起彼伏，蔚为壮观，在秦宁以为焰火将歇时，又是一片花海自他身后荡漾开来，缓缓在空中凝成“云程发轫，干霄凌云”几个大字。
沈御就是这时走到他面前的，他自怀中掏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眸中似有亿万年前的星辉闪烁，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秦先生，生辰快乐。”
秦宁先是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天是原身的生日，他温温的笑起来，沈御对上他眼睛的刹那，仿佛看见了保加利亚的万顷玫瑰花田。
许是离得过近的缘故，沈御清晰的听见了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那人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般缱绻而震颤∶“谢谢沈御小朋友。”
秦宁这日晚间做了个极美的梦，梦中有位极美的少年，如一朵抽苞的玫瑰般在他怀里渐渐绽放，泪雾迷蒙的双眼望向他，带着战栗的喊他“哥哥”。
次日早餐时，秦宁望向沈御时目光纯澈柔和，俨然是位好兄长的做派。做梦的好处就在于此，无论在梦里如何荒诞放肆，醒过来时，哪怕面对那个人，你也依然可以做到波澜不惊。
当秦宁神清气爽的赶到警局时，戚北正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包子，灌着豆浆，望见秦宁时，他含糊道∶“我想到大熊是什么了。”
秦宁没能听清，疑惑的发出个“嗯”的上扬音节，戚北咽下嘴里的东西后，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来，照片中一位青春靓丽的女学生挽着一只玩偶熊，笑容甜美的对着镜头微笑——女孩正是穆玖。
“接线员说凶手说的是‘我终于找到你了’，为什么是终于找到是不是凶手以前就见过穆玖小孩子可不可能理解能力不太到位我猜测凶手可能是因为小孩对亚克一的亲昵，想起了自己扮成玩偶熊时被一群女孩拉着拍照的情景，从而不耐烦的说‘比当熊都烦’，然后被小孩子听错了。”戚北边喝豆浆，边将自己想了良久的猜测一股脑说出来。
秦宁看向他的目光就多了点讶异∶“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那是当然，是不是为我的聪明所折服”戚北傲骄道。
然而秦宁却洞穿了他∶“你昨天晚上和岑陆在一起吧”
戚北无奈道∶“嗯，这阵子岑陆家里装修，屋里都是甲醛味，他父母家离诊所远，老薛又在国外访学，你和沈御也是两居室，所以我只好勉为其难的收留他咯。”
“昨天他写论文的时候听见我不停的念叨大熊，大熊，就讽刺我说，你当熊当熊的瞎念叨什么呢，念的我都打出来了。我听了当熊两个字，瞬间就想到了那张照片。”
秦宁赞叹道∶“你平时应该多和岑陆玩，在他身边你反应总是特别快。”
——也许这就是宿敌的迷人之处。
玩笑过后，他的脸色就凝重起来，戚北的猜测很有几分道理，假如真是这样，凶手绑走穆玖的目的又是什么
正当这时，小孙走进来，有些急促道∶“刚才那个小太妹的奶奶打电话来说，她已经一周没回家了，希望我们警方派人帮忙找找。”
老李一听，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小马小雷小孙，你们几个去小姑娘常去的地方找找。”
不多时，一群头发染的和五颜六色的鸡毛掸子似的少男少女被带回了局里，别看这些孩子一个个平时跩的二五八万，一见了警察就露出几分孩子气的怂来，为首的那个诚惶诚恐道∶“警官，我们犯了什么事”
戚北知道这群孩子多半是欺软怕硬的个性，遂凶道∶“你们干了什么，你们自己不清楚吗”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茫然道∶“警官，虽然我们逃学染发上网吧，抽烟喝酒还打架，但我们真的是好孩子啊。”
“总和你们一起玩的苏苏去哪了”听得一脸黑线的戚北冷声道。
“我们最后一次见苏苏是四天前，她说她再不回家，家里人要担心了，怎么，她没回家吗”几个少年震惊不已。
秦宁看他们的神情不似作伪，遂扮起了红脸，温柔无比的道∶“苏苏失踪了，刚刚她奶奶报了案，你们是她最后接触的人。”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非常讲义气，也非常愿意帮助我们破案，叫你们来也仅仅是了解一下情况，回去吧，想到什么线索及时通知我们。”
几个少年脸色有些泛红的连声答应下来，可能连秦宁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番言不由衷又平平无奇的话在日后造成了怎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