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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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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曙光绽现,揭开黑夜朦胧面纱,一艘渔船横过江面,凌凌微波荡漾,武州川水活了起来。

    昨夜又下起了小雨,此刻积云散去光线蔓延,从外郭山头行至城内,光圈下,暖意笼罩着每一个苏醒外出的平城百姓。投射在地上的人影晦暗渐明,包子的香味在街道中扩散,引得早起的路人纷至沓来。

    一持扇男子循味走来,着一身白底竹墨长袍,腰束月白纤凝纹腰封,动作从容慵懒,他没在包子摊前停留,径直走向后面供客人落座的桌椅。

    俩男子背对摊子坐在角落,桌上杯盘狼藉,四笼包子只剩孤零零一个,其中一人腰背挺直目视前方思考着什么,另外一个撑着头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猛地惊醒,他换了个方向,捞过最后一个包子,还没咬一口又睡了过去。

    沈昱放慢脚步靠近,用扇子敲了敲谢南潇的头:“包子要掉了。”

    谢南潇强行睁开眼,抬头看见他先是一愣,而后疑惑着:“长明!你怎么出宫了?”他打了个哈欠:“我还以为你要被困在里头几天。”

    沈昱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府邸在宫外,谁能困得住我?”

    “几日?”尹川正莫名其妙问了声。

    “一日。”

    “什么几日一日的?你俩说什么呢?”谢南潇困顿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上面那位交代了,给我们一天的时间。”沈昱说完饮了口茶。

    昨夜寿辰结束他和沈均被晟帝叫至御政殿训斥了一番,两人那点花花肠子在他面前太小儿科,晟帝下达命令,今日之内解决这件事,若是做不到就闭门思过至成婚前日。

    其实这处罚对他来说还算好,反正距离大婚典礼只剩六天,睡几觉就过去了。

    谢南潇一下子清醒:“那位怎么知道这事的?”

    沈昱看着他,你觉得呢?

    “又是他!”谢南潇气愤地咬了口包子:“他是不是有病啊?成天没事干就让人盯着你,真是闲的慌。”

    “你俩昨天查得怎么样?”

    尹川正摇了摇头:“没什么收获,不过昨夜瞧着郭府的场面,郭旭似乎不怎么受宠,甚至算得上是边缘人物。”

    谢南潇拍了拍脸:“郭旭是庶出,不受宠很正常。”

    “或许吧。”

    ——

    “你们老板娘是不是唤作明月,她此刻在哪?”

    “我就一个下人,哪能过问老板娘的事情。”小二面色尴尬,今早刚开张门外就站着俩名身型较小的男子,他俩也不说吃什么,一进门就丢来根金条,然后走来走去将酒肆看了个遍,这刚坐下就打探老板娘的消息,这他哪敢说啊。

    唉……

    “听说你们酒肆前些日子死了个人?”

    小二倒茶的手一抖:“您别听外面的人瞎说,死的人是死在楼船之上,而且是被人谋杀,与我们酒肆没有关系。”

    “你们酒肆还有楼船?”那男子惊奇的问。

    “是……也不是。”小二扭捏,也搞不太懂:“那艘楼船之前是我们酒肆的没错,不过半年前就被那几位公子买走了,我们酒肆只是给他们一个停靠的地方而已,现在楼船已经不归我们了。”

    “我能参观参观吗?”

    “现在不行,前几天出了那事,楼船被官府查封了。”

    “啊……那真是可惜了。”

    “客官,您吃啥喝啥,我去给您准备。”

    “把你们店里最好吃最难做的菜都给我来一道,顺带配上你们最出名的百花酒。”男子又掏出一根金条:“做好一点啊,我不着急,让他们慢慢做。”

    小二兴奋地收过金条,连声点头说好。

    他一走开,俩名男子便凑在一块:“公主,我刚刚看了,那艘楼船就停在酒肆渡口,但是有官府的人在守着。”

    司柠压了压脸上沾着的胡子:“你想办法把官府的人引开,然后我找机会溜进去。”

    南星震惊:“我怎么可能引得开?”她疯狂摇头抗拒:“不行不行,我做不到。”

    “你行的。”司柠捧着她的脸,坚定地给她灌输信心:“你都能带着我偷偷溜出宫,一定可以让我溜进去。”

    “……”

    南星目光幽怨,开始悔恨昨夜嘴欠告诉她自己找到了出宫的办法,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试试看。”

    ——

    “永宁公主呢,为何她还不来?”掌教姑姑在侧殿等候许久。

    侍女跑来禀报:“姑姑,公主昨夜染了风寒今早咳嗽不止,不过您放心公主此刻正准备过来,就是这风寒极易感染给旁人,公主说她自己倒是不要紧,可姑姑您要与公主呆在一间屋子教学,就怕您……”

    “身体要紧,让公主好好歇息吧,今日便不用过来了。”

    “是。”侍女行了礼便匆匆离去。

    ——

    尹川正几人原是想着过来问问那原先的箜篌乐师,结果一进邀月酒肆便瞧见两个下属坐在正厅吃喝享乐,怒火瞬间翻涌:“你们俩在干嘛?”他紧促着眉头厉声呵斥。

    两人吓得站了起来,椅子猝不及防随着倒下,他俩低垂着头支支吾吾道:“他们……他们说大人您交代的,先让我们吃好饭再过去守着。”

    沈昱听完这话便推着谢南潇往楼船走,留着尹川正处理琐事:“谁说的?”

    “一个身形矮小面容清秀十七八岁左右的男子,他说他是您府上的侍从。”

    “……”

    这么低级的错误也会犯,廷尉养这些人干什么吃的,他闭眼深吸了口气:“回去之后自己领罚。”

    “是。“两人也该明显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尹川正没再问话,跟着踏上楼船,两名下属紧跟在他身后。

    “在这守着,若有其他人出现在楼船上,立刻捉拿。”他下令。

    “是。”

    三个人放轻脚步四处探查,皆无人影。

    “这就是郭帆遇害的地方?”沈昱行至房前推开木门,停在门外探察。

    “应该说是遇刺的地方。”尹川正走进去:“虽说云苒抱有杀心,可导致郭帆身死的是牵机毒而她匕首所涂是川乌,牵机毒毒发时间是半个时辰,所以郭帆在进房间之前已经中毒了。”

    “凶手不止一人?”谢南潇坐下撑着脑袋休息,这种事情他也插不上什么话,重在陪伴。

    尹川正用刀柄勾起床帐,翻了翻床边的柜子:“嗯,如果牵机草是云苒所下,她大可不必这么多此一举将嫌疑引到自己身上,唯一的可能是她并不知情郭帆已经中毒,所以在刺杀郭旭后才偷偷逃离。”

    “可她是怎么逃的?”谢南潇闭着眼,大有一种事不关己的调调:“总不可能真跳江游回去的吧?”

    沈昱走至窗口向外看了眼武州川水,他回身,目光扫过床榻,警惕地眯了下眼:“有调查过那三人吗?”

    他总感觉这几个纨绔之间发生过什么,细细想来,当时一晃而过的严昆盯着崔子奕的眼神,不简单啊。

    “别提了,那三个胡搅蛮缠得很,我的人可吃了不少苦。”尹川正拿起桌上的香闻了闻,接收到沈昱的示意,他看着榻下那片露出的黑色衣角,手握紧了刀柄。

    沈昱摇了摇头:“这屋子也没什么可查的,我们走吧。”他道。

    谢南潇抬头抱怨:“不是,没什么可查的我们大老远过来干嘛?”

    尹川正将他从椅子上拽起:“让这位爷请吃饭。”

    “真的啊!”谢南潇眼睛都亮了。

    “……”

    房门被人关上,过了许久,司柠狼狈地从榻下爬了出来,她坐在地上哀声道怨:“膝盖痛死了。”她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便慌乱躲至床下,后来才意识到不对劲,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要躲,想着出去结果门一推开她又藏了回去,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是什么?”她今日所穿的衣服是出宫后随手买的葛麻黑袍,方才她从榻下爬出,黑色袍底勾着个银质品。

    司柠将这东西扯了下来:“怎么会有耳饰在这里?”

    她也想不明白,将耳饰塞入腰封后就开门离开,迈出房门的一刻细微的风拂面,泛着丝丝冷意,一把刀停在她脖颈。

    司柠都不敢想象,但凡她刚才多往前一毫,这把刀就能毫无阻挡地割破她喉咙。

    “说,谁派你来的?”刀的主人藏在一侧,只等着她自投罗网。

    “误……误……误……误会。”司柠抬起手轻轻地夹住刀面,试图将它推开。

    “别动。”那人冷声警告。

    司柠立刻乖乖放下手:“不动不动,我不动了。”

    “出来吧!”

    对面的房门打开,谢南潇慢慢悠悠走出来,他斜靠着门一脸难以置信:“这小不点就是另外那个凶手?”

    沈昱抬头看来,微顿,他眯着眼,深沉的目光里带有一丝玩味探究,他勾了勾唇不怀好意道:“应该是吧,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司柠早在看清房间走出来的人后就神色尴尬地将脸转到了另一边,虽然自己换了男装贴上了假胡子,可还是避免不了见过她的人能认出她来啊。

    她这一偏头倒是让尹川正瞧清了她的脸,虽然只在芷瑶池见过一面,但这变装实在是太过拙劣,他长输了口气,默默收回了鸣风刀。

    他这一行见过太多通过变化容貌逃跑的犯人,企图贴个假胡子扮做男人,这个方法其实很蠢。女子面容通常比男子精致,若是多一道胡子视觉上会让旁人感觉怪异,自然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脸上,暴露的风险只会更大。

    “我不是凶手,这真的是误会!”司柠低声狡辩了句。

    谢南潇显然不相信:“你说不是就不是?那你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干嘛?”

    “我……”为了保住小命,司柠选择胡编乱造:“我最疼爱的妹妹被那几个畜牲迷晕带到了这楼船上,他们对她……”

    沈昱忍俊不禁,轻咳了声。

    司柠心痛不忍说出口,为了让他们信服,身侧紧握的拳头狠狠地捏了一把大腿,硬生生憋红了眼眶:“妹妹回去之后郁郁寡欢,她昨日说她最喜欢的簪子不见了,我想着会不会落在了这里,所以过来找找看。”

    “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谢南潇一脸怀疑,他看向尹川正:“你怎么看?”

    尹川正清了清嗓子,两手抱在胸前:“他不都说了,来找簪子的。”

    “尹安,这你都信?”谢南潇看疯子似的看着他,开始怀疑廷尉的办事能力。

    “嗯。”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这明显就是在说谎骗人,我跟你们说他肯定有问题,他……”

    尹川正一把捂住他的嘴,半拖半拽带着他离开,好心劝诫:“你若想日后好过点,现在就少说两句。”

    “为什么?”

    “嘘……”

    司柠不明所以看着他俩的背影,挠了挠头,应该是没事了,她叹了口气,大有种绝处逢生的轻松愉悦,大摇大摆跟着要走。

    “哎……哎……”没走两步就被人揪着衣领提溜回来,司柠一侧头便撞进沈昱含笑的眼眸,她尴尬地冲他笑笑:“您还有事?”

    “怎么出来的?”

    “啊?”司柠装傻。

    沈昱好整以暇看着她,语调带点无奈:“怎么从宫里跑出来的?”

    司柠心虚地移开眼:“听不懂。”

    “是要让我把你胡子撕下来吗?”

    “别!”司柠抬手护住自己研究许久的胡子,没有底气地说了句:“就……就这么从大门出来的啊。”

    “偷偷跑出来的?”沈昱又不傻,婚典仪式繁琐,宋魏礼节大不相同,这个节骨眼怎么可能会由她任性出宫。

    她倒也是厉害,竟然能躲过那么多人巡查。

    “勒着我脖子了,你先放手。”她故意扯开话题。

    沈昱松开手,懒懒地交叠放在胸前,眼眸染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来这干嘛?”

    司柠有些虚张声势,下意识扬高了一点音调:“我来看看我阴沟翻船的地方不行?”

    “说实话。”

    “来查案。”

    他倒只是溢出一丝笑,有些惊奇:“你查什么案?事发的时候你还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能查出什么?”

    要不是看在他救过自己,就冲着这质疑的话术,司柠都要给他一拳,她压下心里的恼怒,缓下声来,同他好言商量:“你们不也在查嘛,带上我呗?”

    他沉吟片刻,道:“不行。”

    “为什么。”早料到他会拒绝,司柠一字一句从容道:“我很厉害的,肯定能帮到你们,而且皇上只给你们一天时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没有为什么,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出宫掌教姑姑不知道吧?她要是知道了你会受罚的。”

    “……”

    司柠怎会怕这些,她掏出腰封里的耳饰,显摆似地凑到眼前细看,面上写满遗憾:“唉~本来还找到个关键线索想要分享给你们来着……”

    “这是什么?”沈昱问。

    司柠合上手心,不怀好意看着他:“我在里面找到的,你们压根没有发现的东西。”

    两人各怀心思,僵持不下。

    最终沈昱还是妥协了:“行,可以带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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