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附中的早晨向来不安静，这点连小班也一样。
温佟错过了公交车，坐地铁又差点坐反，卡着关门最后一秒冲进学校。
本来腿就疼，她跑到三楼，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在打架，谁都不让谁，她被自己拌了不下三次。
扶着墙听见小班吵吵闹闹的声音，倏然松了口气。
但是片刻她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是小班的。
然后又放下心，他们和小班离得这么近，如果雷霆在班级里，肯定会跑过来管。
温佟脑子嗡嗡的，不再去猜测，什么结果都认了。
然后从教室后门溜了进去。
兔牙躲在高高垒起的书后面玩手机，余光中突然有个人影划过，他以为是雷霆换了新招来抓人，吓得手忙脚乱，胡乱掩盖，结果书和手机毫无预兆的一起掉在地上。
“我天，”兔牙看清是她，瘫在椅子上魂儿都要丢了，“你是老雷派来的卧底吧。”
温佟把他的东西捡起来放到桌上:“不好意思。”
兔牙倒也没真生气，说了句没事，然后看着对方从后面像兔子一样钻过去，在纪清檐的位置停下了。
因为纪清檐翘着椅子，把后面的路挡死了，腿上还搭着一本摊开的书，好像是生物。
温佟拍了拍他的椅子:“让让，我要过去。”
纪清檐合上书本，恰逢前面的男生抄完卷子，背抵着后桌跟纪清檐小声说:“檐哥，生物卷再给我看看。”
说了一半，他突然听见后面人压着嗓音:“求我。”
话都说完，他又听见更小的声音压着不耐烦:“你快点！”
然后他猛的转过头，看见纪清檐笑了一声后把椅子放正，从底下跑出来一个女生，坐在了温佟的位置上。
“……”
纪清檐把练习册掏出来扔到桌上，才注意到前面的人扭着脑袋，眼睛瞪的是他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
“你刚说什么？”纪清檐问。
男生怔怔的重复一遍说过的话，纪清檐冲书顶抬起下巴，结果对方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
纪清檐皱着眉，拿起卷子摁在对方脸上:“转过去。”
温佟一个早晨都在扣数学卷子最后两道大题，她信心满满将辅助线做出来，并且有预感辅助线一定是对的，但最后推出来的结论跟要证明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皇甫笑眯着眼，正对着镜子在薅一根相对较长的眼睫毛，声音跟着动作变轻:“所以我是化学课代表啊。”
睫毛被拔下来，她又有点可惜:“如果都是这么长该多好。”
温佟看她不争气的样子，提了口气，最后拎着卷子从椅子上起身。
“你找纪清檐啊，他数学挺好的。”皇甫笑说。
梦里的场景再次浮现出来，温佟打了个寒颤:“算了吧。”
皇甫笑把镜子收拾起来:“怎么了？不好意思啊？我帮你问。”
“不是！”温佟摁住起身的皇甫笑，“反正上课也能讲，不问了。”
“行吧。”
“对了，”温佟离开又折回来，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你觉得我吃饭特别粗鲁吗？”
皇甫笑扭开瓶盖喝了口水，瞪着眼睛看她：“没啊，就是看你吃饭没有食欲罢了。”
“……”
“我是认真的问你，”温佟严肃道。
皇甫笑端正坐姿：“我也没跟你开玩笑，你吃饭很斯文，所以别人看着没有食欲。”
“……”那条恶犬是怎么说她的来着？
上课铃声响起，温佟刚回到座位，一本拇指厚的练习册被放到桌上。
温佟抬起头，能看见纪清檐流畅的下颚线和凸起的喉结。
他从窗外收回视线，忽而低下头，温佟迅速拿起他扔过来的练习册，假模假样翻了翻：“什么啊。”
“于丛给的，让我拿给你。”纪清檐回到座位，拉开椅子坐下。
他手里也有一本，是黄色皮包着的。
温佟这才专心看起练习册，封面纯黑，上面印着数学练习题的字样，没有出版社也没有作者，是打印后胶装订起来的。
像是于丛自己整理的。
里面全部是大题，从简单到复杂，是很典型的题目，答案也很详尽。
数学一直是温佟的弱项，在她看来物理都没有这么折磨人。
温佟随后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题目时眼前一亮，跟她刚刚不会的题一个类型，就连几何图形都是一样的。
解题方法是要做两条辅助线，难怪她总觉得有些条件没用上，又好像缺了什么。
但是于丛上课讲到这题，用的并不是练习册上的解题思路。
最后两道题对于普通班学生来说，本就有点拔高，况且这套卷子是去年用来三省联考，难度还是挺大的，所以于丛说，如果理解不了就不用管了，一班的学生能把数学卷子基础分数拿到他就谢天谢地了。
——
周五下午，皇甫笑高烧请假，提前回家，临走前让顾新和温佟一起回去。
顾新和皇甫笑平常会坐校车回家，但是温佟刚来，还没来得及登记，下周一才能重新定人数安排车辆，所以两人才会陪着她。
晚自习下课，温佟在收拾书包，手机振动，收到一条信息。
雷霆不在班级，旁边的人已经早早收拾东西离开了，角落里没人注意她。
温佟重新窝在座位上划开手机。
呵: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
两分钟后，前一秒跟校车司机说今天不坐车了的顾新，后一秒收到消息。
身后车子发动，顾新看完消息后眼睛直冒火星，疯狂去拍车门，跟着车跑了一段距离，扯着嗓子喊:“叔，叔，我后悔了，我要坐车！”
温佟走得急，没来得及解释，手机快被顾新和皇甫笑折腾爆了，一个是担心，一个是狂刷暴揍小人表情包。
附中门口来了个初中生，个头不输给高中生，路过的包括校车里的，都被引去了视线。
男生一脸的不耐烦，贴着墙边拽了吧唧的玩手机。
贺云宇不愿意等人，一点耐心都没有，快冲进学校了，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干了一次，被警卫拦住了。
而温佟故意在所有校车都离开了才出校门。
贺云宇瞪着她平静的脸色，就知道她看了消息但是不回，气愤的抢走她书包，挎在自己肩膀上。
“你书包呢？”温佟问。
贺云宇没好气:“我都回过家里一次了，不然手机哪来的。”
温佟一愣，才恍然想起现在贺云宇就在附中后面的中学上初三，学校实行住宿制，周五下午五点放学，周六周日不上课。
他确实不会傻到在这等四个小时。
温佟仔细打量他，离婚前一天他们在商业街见过，还是一副大人的模样，转眼就是七年前还稚嫩的脸庞，这种不习惯比见到其他人更强烈。
贺云宇个子蹿得很快，初三就长到181，这点随了贺呈卫。变声期刚过，嗓子还有点沙哑。
温佟:“回过家你还穿着校服？”
“懒得换。”贺云宇冷嗖嗖的说完，上下扫她，“入秋你就穿这么点？你是不是瘦了？”
他把书包还给温佟，将要把自己校服脱下来。
“好好穿着。”
温佟又把书包扔回去，贺云宇下意识去接，然后看见温佟把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
帽子宽松，把她脸衬的更小。
不是长时间没见面，而是确实比上次视频里看到的又瘦了。
贺云宇跟在后面闷闷不乐。
就这么不愿意回来？
“没不愿意，”温佟像是有读心术，“转校回来有些不适应，过段时间就好了。”
贺云宇别开脸，耳尖通红，也把帽子扣上了:“那就好。”
为了不挡路，车停在中学门口，开车的是家里的司机，小时候经常接送她上下学。
贺呈卫之前想让宋叔晚上八点来接她，但是被温佟拒绝了。
理由是学校有校车，况且宋叔平时的事情也很多。
李叔靠着车门抽烟，看着两人过来，立马掐了。
“哎呦，小佟都长这么高了。”李叔惊叹道。
温佟笑了笑:“宋叔，您还跟以前一样帅。”
宋叔被逗笑，把车门拉开:“宋叔年纪大了，哪还能跟以前一样。”
车子离开城淮路，大约十分钟后，街旁两边开始热闹起来，各种烧烤的小摊冒着热气，给这份秋凉染上了暖意。
贺云宇花钱大手大脚，三个人到底吃不了多少，他点了一桌子，还有些没地方放，干脆打包起来了。
老板头一次见出手这么阔绰的，看有两人穿着校服，免费给了几瓶饮料。
宋叔想喝酒，但是碍于要开车，吃了几串烧烤就一直在聊天。
但是温佟怎么都没想到原来喝饮料也会醉。
宋叔一口气喝了半瓶，砰的放在桌上，凝着温佟。宋叔可能年纪大了瞳孔色有些浅，看上去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有些泪盈盈的，感慨道:“小佟啊，我上回见你，你才这么高。”
他用手比量了下:“跟小宇差了那么大一截，看看现在，还是差了那么大一截。”
确实，现在是贺云宇需要俯视她了。
“你以前就很安静，不怎么爱说话，现在还这样吗？”
温佟握着瓶身，眸子低垂，她以前安静是没有办法接受，没法接受父母离婚，没法接受贺呈卫再婚，没法接受自己突然出现个弟弟。
但是她以前不接受一件事的反应不明显，不哭不闹以至于没人会发现，都觉得她只是在一瞬间长大了，成熟了。
“还好吧。”温佟模棱的回答。
贺云宇低着头在吃东西，听到这儿抬眸看了眼她:“没见多好。”
温佟送给他一个白眼，顺便往他手上的肉串狂撒胡椒粉。
宋叔大笑:“你们两小时候就这样，小佟应该不记得了吧，小宇小时候就喜欢缠着你，第一次见你就跟小尾巴似的跟在后头，甩都甩不掉。你当时不喜欢他，板着脸骂他，小宇也不走。”
“那时候小，什么都不懂。”贺云宇说，“要是现在，我肯定不会。”
鬼才信。
宋叔冷漠的拆穿他:“哎呦，你长大以后更黏你姐，你姐交个朋友你都生气半天，忘了小学时候那些事了？”
“……”贺云宇赶紧抓起一把肉串往宋叔嘴里塞，眼神慌乱，“宋叔你饿了，多吃点。”
温佟笑的手发抖，被贺云宇瞪了一眼。
她认识贺云宇的时候，他才三岁，小小一坨丑的要命，再加上她不待见他，就更厌恶了。
但很奇怪，小家伙很喜欢她，见她就笑，看不见就哭。
她转校离开城淮时，贺云宇要拎着书包去找她，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警局一日游。
贺呈卫和沈霞骗了他很久，后来答应给他买了个小手机才消停下来。
而他第一个联系人就是温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