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捷悟(一)
沈家。
谢言兮作为占卜师,龟壳、蓍草、铜钱、竹签这类占卜之物在他的房间里俯拾皆是。
他揉了揉眉,有些疲倦。便放了卷轴,随手取块龟壳,习惯性的为宸安占卜。
“……”谢言兮带着疑惑看着手中的蓍草,难得有些怀疑自己的占卜结果,于是换了个方式,再次占卜。
注入灵气的占卜物星芒点点,古金色的符文缠绕龟壳,裂纹在占卜之力下显现出来。
谢言兮看着眼前的龟壳,陷入沉思。
宸安这是——将有桃花运了?
“总而言之是吉象,看来宸安无恙。”
还说不定……机遇颇多。
……
卯时宸安便起了。在这里停留了几日,今日打算继续北上。
不过,白宸安收拾好并没有着急走。昨日和秦昱相识,临走前出于礼节还是要告知一下的。
白宸安脚步一转往东厨去了。
秦昱虽近及冠,却是少年心性,一觉睡到自然醒。刚从被褥爬出来,便闻到四溢的粥香。
一路寻过去,正看见一锅白粥,里边撒了青菜碎,青白交加,色香味俱全。
白宸安一翩迁公子,本以为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想到对烹饪却很在行,动作行云流水,视之舒心,竟也不觉得做饭是件累人的粗活。
秦昱问过,知道白宸安由师父养大,但可惜师父不擅此事,虽家族温饱不愁,但十来岁便不顾师父劝阻尝试学习,倒也成了一项技能。
他做饭好吃秦昱昨晚就领教过了,今日即使是白粥,也能食指大动。白米煮的软糯香甜,秦昱胃口大好,原本就是身体正长时,一连吃完两碗,也意犹未尽。
白宸安见他吃的开心,心下也很高兴。
“对了,我今天要走啦。”
这句话落得突然,砸晕了那秦公子。
他懵懂地问:“怎么就要走?”
“我在这里也待了三四日,还要继续北上游历。”
秦昱懊恼道:“早知如此我早些来,还能多与你住几日。”
白宸安莞尔:“我与秦公子有缘,以后必定还能相见。”
秦昱郁闷好一会儿,直到白宸安要起程,才跟着走到院子。
白宸安行礼辞别,“秦公子,就此别过。”
秦昱踢了踢院子里的石块,嗯了一声,腹诽道这正经人还是未改口。因此声音怏怏的,“路上小心。”
等到白宸安快出村子了,秦昱才蓦然想到:我不正是北方的么?难得遇到个性情容貌合他味口的朋友,为何不一起走?至于南下,那可不急。
想到这,他雀跃的跑回屋子收拾东西。
白宸安走到村口田边时,村民见他离开,便笑着同他告别。
如此俊美的小公子,还礼貌有加,村民们都对他印象深刻。
一一告别之后,白宸安继续向北方行去,然而,没走多少步,他再次被拦下来了。
看清眼前这人,他略微诧异:“秦公子,可是有话要讲?”
秦昱眼睛明亮,跃跃欲试:“宸安哥,我跟你一起走吧,反正也是去北方,我还可以带你去秦家!”
白宸安犹豫道:“我倒是不介意,但是……”
“那我们走吧!”秦昱就猜“但是”之后不会有什么好话,及时止损,“宸安哥!走走走,北方我比你熟多了!”
白宸安简直没有办法,便随他去了。
得了批准的秦昱跟个小孩子似的欢呼一声,紧巴巴的凑上来同他说话。
“宸安哥先前去过那些地方?”
“唔,从江州来,到潭州,再往金陵。”
“有何有趣的事?”
白宸安想了想,“很多,我自小不怎么出门,大都没见过,或许于你而言是常见的。”
“不一定啊,我从未没去过南方。”
“南方么,倒是可以同你讲讲……”
“南北差别还是有的,各有千秋。”秦昱听完白宸安的描述,心下神往,“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去南方看看。”
白宸安道:“还有很多时间。”
“也是,我年轻,迟早要踏遍这神州。”秦昱双手枕脑粲然笑道,眉目清隽疏狂,正是少年佳意气。
那少年却是对他更感兴趣,好奇问道:“宸安哥怎的想着要游历?”
白宸安方才还在感叹少年风气,猝不及防被问的一愣,半晌才回道:
“‘见人之所未见,闻人之所未闻。’这是我的初衷。”宸安轻轻牵起嘴角,想起来似是笑无知天真的自己。
“起初是不大愿意离开家门的,只是我看过很多书,可是有些事情仍然想不明白。我想待我走一趟悲欢离合,再去评定是非,也曾自负的想去填补那些‘未知全貌’的空白。”
秦昱没想到竟是这样,一时不知言语。
“宸安哥你这真是……”
“傻吧。”
秦昱摇头,“怎么会,很厉害,”
他斟酌一下,又补充道:“尤其珍贵。”
白宸安莞尔:“谢啦。”
秦昱真诚道:“宸安哥,我见过很多人——各式各样的,但是没有哪一个像你这般清醒。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有自己的想法,鲜活明亮,再说了,”秦昱笑嘻嘻地道,“你这样漂亮,怎么也都是对的。”
“你啊——”白宸安纠结的蹙眉,哪怕如此也漂亮的如同谪仙:“哪有你说的这般……我一介男身怎能用漂亮一词。”
“总之是好看。哎呀,宸安哥哥别想这些了。我带你游山玩水,看遍北方名胜!要不先不去云中城吧,我们到太行山去!”
白宸安无奈笑了笑,眉目温柔,看得秦昱又是一呆。
真是活神仙下凡也不为过。
……
中京。
世族盘踞中京四方,府邸四通八达,轩昂壮丽。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古典大气,精致赏目。里面更是养育着万千弟子,各个皆为龙凤。
吴氏世族。
一锦衣公子怒气腾腾的冲回府内,表情狰狞恼怒,看起来是气狠了。
路过的侍女侍卫莫敢招惹,恭恭敬敬的让开路来立在一旁,待那公子离开才继续做自己的活儿。
“哟,二弟,这般生气,想来又碰到白家人了?”
调侃的声音传来,伴随清脆的佩环之声,吴若庭抬头,语气不愉,“关你屁事。”
“这就是二弟的不是了,”那人笑道,华冠长袍,端的一派倜傥公子模样,“怎么能这样同兄长说话?走出去可要怪吴家没教好,不懂孝悌之礼。”
“没教好”可不正戳在吴小公子幼年丧母的痛处上,情绪爆发来,想也不想就抽出别在腰间的长剑劈了过去。
“吴若阳你闭嘴!一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说在这评足论道!”
“……”
吴小公子在这方面倒是从未改变,心口直快,只会惹得对方愈发讨厌他。
吴若阳暗骂一声,脸色也沉了下来,提剑迎了上去。两道剑气在半空中猛烈撞击,灵气层层荡漾,竟是波及到附近的一座小亭子,轰然倒塌,周边草木也在劫难逃。
二人是吴世族资质上乘的弟子,又是嫡系的一脉,实力不俗。现打斗起来,破坏力不小。
二人不分胜负,不欢而散。
事后还各自受了责罚,罚的正是私自斗殴。
被毁的亭子第二日便修缮好了,吴若庭、吴若阳被家主骂了一通,才勉强将这次事情歇过。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
吴若庭自小是嫡系里备受宠爱的,生母离去后,父亲续弦,哪想带回来了个比他还大的私生子。
自从接回那私生子,中京旁人总爱对他指指点点。
小公子哪能受这样的气,时不时找茬。
今日本就冤家路窄,在街边遇到了白家的弟子,历史遗怨,双方见面免不了就一点鸡毛蒜皮起一番争执,吴若庭寡不敌众,败了气势。
吴白两族从上到下都是相看两厌。
回来后听得那私生子哥哥冷嘲热讽,更是火上浇油。
说来吴若阳也是憋屈,自小活在私生子的阴影之中,幸而他天资聪颖,在修炼上极有天赋,才被允诺进入吴氏世族,只是依旧不如吴若庭受宠,得亏世族内部和睦,才不至于被埋没的头都抬不起来。
他倒也理解吴若庭这小屁孩,没有记恨在心。只是偶尔见到了还是要气一气,过个嘴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