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会客厅上客非客
“周爷,不好意思,刚换了套衣服来迟了。”
正当大家各有所思的时候,门口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与王争他们相似,那人一进来就向座首的周爷抱拳赔罪。
“没事,方回,这还没开始呢,落座吧。”
阴影中的周爷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他的眼睛无神的盯着眼前的木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谢周爷!”
那中年人大踏步的走到王争右手边入座,脚下的草鞋不经意间掉出了些许煤渣,只是这一切无人注意。
人到齐了,周爷冲着坐在右边末席的青年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也很明白的关上会客厅的大门,武斗场上的纷扰也不会影响这里的谈判。
周爷依旧是一副淡定轻松的模样,他从衣兜里掏出他的旱杆,食指与拇指伸到绑在烟杆上的烟袋中,捻出一撮烟叶,按进了已经熏烤的焦黑的烟锅。
周爷这一番动作,丝毫不顾及左边坐着几人的脸色,他的食指在烟锅上摩挲,不一会,烟锅里冒出了袅袅的白烟。
烟沫点燃后,周爷习惯性叼起了烟嘴,此时他的目光才第一次看向了左边,浅吸了一口后,白烟从他的嘴里缓缓吐出。
“秦先生,我老周对你的到来非常高兴,毕竟我们韩云寨这百十来号人,也就是靠你们秦家才能有条活路,您右边这位朋友,看起来很面生呀。”
被周爷说起的“秦先生”是左边坐着三人中的中间一人,面对周爷试探性的提问,他赶紧拱手道。
“周爷,贵寨现在能搞得这么有声有色可不是我的功劳,那是您和在座的诸位管理的好,我们秦家只是正常做生意,互惠互利各取所需罢了。
哦,对了,忘记给您和诸位介绍了,这位是白主管,本次负责和诸位的协商,我只是个副手。”
“哦?白主管?”周爷喃喃道,同时也把目光第一次探向了他左手第一席。
对上周爷询问的目光,这名从坐在这里之后就一直维持着笑脸的中年男人,此时笑的更加的和善了
“周爷,久仰大名,在下白福,福气的福,见过诸位。”
周爷仔细端详着这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他的目光就像是柄尖刀,似乎想要刺穿这位白主管虚伪的面具。
“白主管的白,是白县长的白?”
“周爷虽然高坐在这黑云山上,但庆安县的风吹草动却瞒不过周爷,在下正是白家白福。”
“姓白的,你还敢来寒山寨!”
一听是白家的人,没等周爷发话,他右手边第三人先没忍住心中的怒火,严声厉喝,那吃人目光就像是要把白福剐了似的。
“礼儿,坐下,来者是客!”
在周爷的锐利的目光下,刚发声的右边第三席忿忿的坐了下来,只是他盯着白福的目光依然充满侵略性,而那白福依旧保持着笑容,只是双手有些僵硬。
周爷又把烟袋叼到了嘴里,吸了口,他瞥见右手边的王争此时也握紧了拳头,但此刻却能忍住怒火不露声色,比自己儿子强点。
周爷的沉默让会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一脸笑容的白福感觉到对面几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十分不善,但只要有人不想杀自己,那就有的谈。
想到此处,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的真挚了。
和白福的一脸笑容相比,他左边的的秦刚则是一脸的苦相,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不接也得接了。
果然,周爷后面就点到他了。
“秦先生,你和秦家的确对我们寒山寨有大恩,我们全寨上下也都记着呢,只是我们这些粗人一向有恩必偿,有仇必报,你把白家的人带过来是什么意思?”
“周爷,您可别说什么恩不恩,我之前愿意和您结交,只是单纯的钦佩您的为人;至于这位白先生,贵寨之前的确和他们有些误会,你们双方说开了就好了嘛。”
秦刚的解释很苍白,他现在只想把自己和秦家撇出去,这个两头不讨好的差事,他也是有苦难言。
“秦!”
“坐下!没规矩!”
周爷的喝声把暴怒而起的周礼按回到了他的座位上,在老父亲严厉的目光下,周礼愤怒的坐下,把头甩向一边不想看对面几人。
而右边第四席的年轻人,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发怒,他左手拉了下周礼的衣衫,生怕自己这哥哥再次暴起惹父亲生气。
而经过这一茬,周爷也缓了缓,手里的烟锅在桌子上磕了磕,已经燃成灰烬的烟灰落在了桌子上,只是这几声敲击,让秦刚煎熬无比。
周爷一边重新装填烟沫,一边淡淡地开口道:“我这儿子没规矩,冲撞秦先生了。”
“哪里哪里,周公子性格直爽,我也很想结交,只是不知有没有这个福分。”
“抬举他了,他能和你结交是他的福分,你也要替我多教教这孩子。”
“周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秦刚非常愿意和周公子交朋友。”
几句话之间,周爷就摸清楚了秦刚的心思,看来今天的关键不是在这个秦刚,而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白福。
又吸了口烟后,周爷的目光又转到了白福。
“白主管,我看着您很面生啊,不知来白家多久了?”
“白福在白家已经六年了。”
“哦,六年了。”
这个时间点让正在吸烟的周爷都顿了顿,他瞥了眼拼命拉着周礼的第四席周智,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第二席方回,缓缓的将嘴里的烟吐出。
“白主管果然不是一般人,6年时间能成为白县长的代言人,这个本事可不小呀。”
“哪里,白福能力一般,全靠我家老爷信任才委以重任,后面还希望周爷能够多多支持。”
“哼!支持?”
周爷这次没有磕烟锅,而是直接把手里烟袋都拍在了桌子上,然后一脸寒霜的盯着白福,宛如一头嗜人的猛虎。
“莫非白家以为寒山寨忘记了六年前的血仇?还是他白县长扶正了,特地来挑衅寒山寨?”
周爷突然发飙,秦刚都吓了一跳,在对面所有人杀人的目光中,白福强自镇定地站了起来,先是向着周爷拱了拱手,又向着对面四人拱了拱手。
“诸位恕罪,白福哪敢如此。之前我家老爷与贵寨的冲突那都是受奸人挑拨,这次白福来就是代表我家老爷,给贵寨赔罪来的。
而且我家老爷如今也知道之前他受人蒙蔽,给贵寨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所以这次特意让我带了礼物与诸位赔罪。”
说罢,白福身后一直举着盒子的侍从,把盒子放到了会议桌上。
“这是?”
“六年前有人举报贵寨上下都是流寇的,而此人正是苍鹰寨的石老三,他想借官府之力除掉贵寨。
我家老爷也是受此人蒙蔽,做了错事,最近正好诛杀此獠,特意以人头来向诸位致歉,还望双方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白福说着,他打开了桌子上的盒子,一个满是白灰的人头静静的躺在其中,那狰狞的表情仿佛要择人而噬。
周爷站起身来,看着盒子里的人头,虽然已经没办法分辨人脸了,但看他的骨相以及左额骨上的刀痕,确实是四十里外苍鹰寨的大当家石老三。
四年前这人还率众匪堂而皇之的攻打寒山寨,只不过被揍得很惨,当年他一刀砍在了石老三的左额头,可惜对方最后竟死在了官府手里。
周爷把装着人头的盒子盖上,他可不想把自己家里弄得满屋尸臭,只见他缓缓地坐下,并示意白福也坐。
气氛有所缓和,周爷直接把烟锅伸到烟袋中,旁若无人的填满烟锅后,摩擦了下点燃了烟沫,烟草燃烧的味道似乎想要驱散尸臭。
“白先生,你可能不知道,那一战我寒山寨死了上百青壮,就连上任的民兵队长也被官军所杀。
你现在说是场误会,这一个人头我可没办法给寨子里的上百孤儿寡母交代。”
“周爷的话,我懂,我家老爷也觉得一份礼物不足以表示他的歉意,我这还有第二份,请周爷过目。”
说罢,白福身后的另一位侍从,把一个册子放到了周爷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