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正义的含义
“想复仇吗。”
一道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副巨大的身躯挡在了罗杰面前，接着月光罗杰微微看到那人身披兜帽长衣，看不清脸，但他所说的语气似乎不像是询问，而是命令。“发牢骚没用，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如果不变强，那你永远只能是个软弱的哭包。”男人的话很平静，也没有与罗杰拉近距离，只是杵在原地，等待着罗杰的行动。
罗杰没吭声，两三口吞下了面包，把那身公爵衣服扯开了扣子，将额前刘海撇到两侧，眼睛里不再稚嫩，似乎这一瞬间他长大了，而瞳孔中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深邃和冷淡。
“和我走，我会训练你，引导你，让你足够对抗破坏这世界的幕后主使，让你能够复仇，让你明白，什么是正义。”
男人说着，话毕转过了身自顾自地迈开了步子，罗杰微微低头，也跟了上去。走了不知多久，罗杰只感觉身边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一片羽毛无意间落在了罗杰肩头，那黑色羽毛的边角锋利无比，甚至轻轻将罗杰的脸颊蹭出了一道红印。等
到他再次睁开眼，周边将自己笼罩的羽毛已经散去，周围是一片丛林，自己从未见识过，自己身处被无数灌木包围的空地，不远处有一座木房，仔细听甚至有流水声，以及动物在夜晚所发出的鸣叫，身边的男人却没了踪影。罗杰靠着火堆坐了下来，不一会男人便出现了，肩上扛着一只体型比他自己大出许多的巨鹿，那是罗杰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大的鹿。
男人没说话，扯下斗篷露出了肌肉紧实的躯干，全身几乎都被夸张的肌肉线条勾勒，脸上挂着的一圈络腮胡子像极了自己的父亲，胡子下略则是带着浅浅伤疤的黝黑面颊，头发不长，略微带卷地扎入头皮中，血管遍布肌肉之上还在一点点跳动。他赤裸着上身，几乎每动一次就可以清晰地见到皮下肌肉的运作轨迹。罗杰看着那头死鹿，身上完好无伤，但脖颈却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完全扭成了一个不可能的反关节，像一团炸过了的麻花。他摸出一把一掌长的小刀，前端三分之二的部分两侧开刃，剩下一节手柄被紧紧攥在手心里，自鹿的前大腿关节入刀，开始一点点拆开鹿肉。
“你是谁？”
罗杰问道，表情已经变得平静，火光映照着他变得冷漠的面颊，但和父亲一样，面颊方正饱满，颧骨突出眼窝微微凹陷，唇上已经长出些许唇髭。
“这星球的动物很简单，不管从什么方面不是吗？”
那人却答非所问的笑了笑，一边把拆下来的鹿肉架在火堆上。“轻而易举的拆下了骨头，轻而易举的被打败。就算给他们强大的武器，盲目玩弄也只能落得个自取灭亡的结果。”
“你不是地球人？”
罗杰听出了些许端倪，微微欠身凑上前盯着他的脸颊。
“人类也一样，忙着自我争斗，互相猜忌，被趁虚而入，一网打尽。小子，我是磐。”
男人盯着一片空地说着自言自语，向罗杰托出了名号。
。“对了，小子，我当然不是地球人。你刚刚也看到了，统率者已经掌握了这世界，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正在遭受着和你一样的惨剧。那统率者曾经是我的上司，但我逃了出来。”
“为什么找到我？”
罗杰紧紧盯着他，好似要把心中全部的问题倾倒出来才算舒服。磐不以为然，那双微微有些下垂的眼角与罗杰相对。
“你相信正义，对吧？但你不知道什么是正义。”磐说道。“曾经有一个的星球和你们一样，那颗星球内乱不断，有一位英雄挺身而出，以暴制暴，让人们不敢去作乱。直到面对真正的威胁时，那位英雄选择背负上了叛徒的骂名，但那颗星球却免遭毒手。”磐停顿了一会，许久，连肉块在火上迸发出的油滋声也没去理会。
“以暴制暴？这是合乎正义的吗？不，或者说，我的复仇是合乎正义的吗？”罗杰半晌接上话柄，眨了眨眼，用树枝给肉块翻了个面，后者的问题看着似乎是向眼前这个见多识广的男人寻求一个答案，但罗杰那颗摇摆不定的心现在急需一剂强心剂，用来坚定他的道路，他想要一个肯定，一个认可。
“罗杰·费利姬特。你要知道，这个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正义实际上没有真正的意义。你所想的正义只局限于你的认知中。任何人心中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正义，用一杆秤来给各自的正义明码标价。你永远无法直到它的确切意义。但你只要无愧于自我，所作所为足够让人们远离为难就足够了。就像那背负骂名的英雄。”
“他叫什么名字？”罗杰问道。那天平摇摆不定，正义与混乱的砝码倾倒着这个孩子的心，一点点，一点点，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要溺死在这一团死水中，猛然破出水面，大口呼吸着，纵然他不知道灌入肺腔的到底是正义，还是邪恶之物。他现在别无选择。
“教翼。”磐说着，视线重新与罗杰相对。
罗杰沉默了，一样紧紧盯着磐的眼睛，此刻的他坚定了自己的意志，他认为替父亲报仇，向统率者复仇是正义的，无愧于自我的。而报仇之外呢？回忆起遍地的废墟和流离失所的灾民，可是他现在太年轻了，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只好用报仇来代替正义的概念。
“磐。”罗杰站起身。“你能让我强大吗，强大到足以向统率者复仇。”罗杰坚定这份信念，此刻能帮助自己的，除了眼前这深不可测的男人之外，已经没有人可以帮助自己了。就算一点，变强一点，他也要去尝试。
“万分之一的几率，罗杰。”
“那也该把它当成绝对。训练我，磐。”
“那需要很长很长时间，长到你可能一辈子也做不到。”磐放下肉块，打心底试探着这个孩子，他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孩子没有开玩笑。他感受到了，罗杰心底那份火热的悸动。
罗杰不知道，在这份剧本中他的人生在这一刻才真正的开了幕，失去了父亲，在见识过战火的灾难后他只能选择相信磐。而妥协于这个世界，忍辱负重地作为奴隶活着，罗杰的心里从未出现过这种抉择，他尚且年幼，但即便再小的孩子也该明白正义不会不准许儿子为向往正义却被谋杀的父亲复仇，正义也许不会允许统率者者把战火带到这颗星球。他将会迷茫，将会失去很多，会痛苦，但这一刻起，罗杰已然决意前行了。
躺在这陌生的床铺上，木制的席子相较于绵软的床垫隔得罗杰睡不着觉，他起身好好观察着这座木屋的结构，一切朴素又简单，床前一张木制长桌，隔壁屋子连接着打铁室，磐打铁的叮当声会从这里传来，当十几年后罗杰亲自制作了自己的武器时他也会想起这一刻的迟疑。出了卧室门就是主厅，主厅不大，一张饭桌，旁边的柜子里放着的都是木制的锅碗瓢盆，火堆在门外，这张桌子只是个摆设。而在两屋之间连接的回廊中有一扇门，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就算是白天从窗口看进去也是一片漆黑。
“睡不着吗？”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四处巡视的罗杰身后，一边按住了罗杰想要打开木门的手。
“嗯。这间屋子是干什么的？”罗杰扭头问道，眨了眨眼。
“等到你准备好了，它自然会打开的。”
当几十年后他带着终结一切的祸根迈入死亡的大门时，他会回想起这一刻的选择，他会思念过往的种种美好，可这条他自己选择的路，他从未后悔。